如果我的灵魂是一杯鸡尾酒
如果我的灵魂是一杯鸡尾酒,会是在二零零三年在酒吧喝的一杯龙舌兰,舔去手背上的盐巴。一口气喝完,再慢慢吸着柠檬,我那时年轻,喝不动,只觉得夜墨黑而酒辣,前途茫茫。再续喝着加冰的玛格丽特。大玻璃杯里面廉价的碎冰,融化得快,似周遭的笑闹。
如果我的灵魂是一杯鸡尾酒,会是二零一零年在私房菜餐馆喝的可乐加朗姆酒,我在石库门的房子里面,外面雪白的地,在没灯的夜晚里看不清楚。我记得在地上走路的时候,脚抬不起来的焦灼。这竟然是上海的寒冬,下午四点后所有便全部黑去,脸颊生疼,耳朵悬挂在左边与右边,可乐的气泡冲淡了甜腻,而朗姆酒则延伸出一个可以滑溜下去的黑洞滑梯,我把饮料装在杯子里,坐在餐厅门口,只为了体会那个冷。冷很坚硬,然而极具渗透性,很快的我的手便成为杯子的延伸。我的全身则是冷的延伸,变为了一样的物质,而酒精在肚里烧出洞来。
如果我的灵魂是一杯鸡尾酒,会是二零一三年圣诞去酒店Lobby Bar喝的潘趣酒。也许是柳橙汁,加上水果块,和倒入一瓶或更多的伏特加。和冰块一起舀到红色的骨瓷杯里。我扮成一个天使,只因为节日气氛,服务员分发给多出来了而已。年轻人对于圣诞节都有点看重的,而冰凉甜甜的饮料可以喝个不停,很快的在卫生间里看到另外一位天使从卫生间的马桶爬出来,厕所外面是一个高跟女孩等着,她的美瞳眼睛凝视了我一会,而我回报给她的则是望眼欲穿两茫茫的客套话。
如果我的灵魂是一杯鸡尾酒,是二零一八年商务楼的旋转天台上,喝的一杯Mojito。Mojito装在大杯子里,冰镇一整杯的绿意莽莽。餐厅在城市中心某高楼的三十八楼。它会旋转,于是每次抬起头来,就会看到不一样的风景。大商场,玻璃反光的商业大楼,街道,江畔。没有什么好看的,然而我们都坐在餐厅里,像一颗自转的星球。Mojito的基酒是淡朗姆酒,加上大量的薄荷叶,理想状态下是甘蔗汁而不是砂糖。但已经很好了,毕竟这场移动里,没有能决定什么,我以前江畔遥望的时候,看到这栋楼的顶端发射出彩虹霓虹灯,里面都是观光客,只觉得可笑。真的坐在里面,有一种游轮里的情致,每个人都手拿饮料,边欣赏着风景,只因为无路可逃。Mojito让我感觉我在热带。一杯良好的Mojito,应该是又辣又甜的,来自于甘蔗汁和现磨的生姜,还有朗姆酒,薄荷味是清爽而热带的。一杯普通的Mojito,就像我手中的这杯,用生姜汽水与砂糖,没有辣味而甜腻。但那是的我百无聊赖。餐厅有转动了,江畔,大商场,街道,江畔。
如果我的灵魂是一杯鸡尾酒,是二零二零年在街角里喝的Negroni,在黑暗街角的小酒吧里,Negroni是调酒之王,琴酒,苦艾酒再加上金巴利,搅拌均匀后加入橙皮。酒精与苦味,再加上橙皮的香气。这是大人喝的酒,把门使劲推开之后看到的一个世界。金巴利经过喉咙有皮椅的味道,我觉得很难一次喜欢上。酒精是一种绳索一样的物质,带着钩子,从你的喉咙探入,穿过胸腔,像悬吊者桶,到达你的肚腹。你变为一口深井,已经分不清原油的与新假如的,融出新的液体来。从停留在嘴里,到运行全身,你大步踏云,走向自己不知道的城域。
我的灵魂如果是一杯鸡尾酒,是二零二三年在家喝的Jon Snow。基酒是斑斓地,里面有茶香与蛋白,上面是磨碎的安息香。我回到自己家来,刚觉得喘了一口气,与自己开了一个私人定制,自己可以无限笑闹地试饮。而这个店有一个出名难找的入口,出其不意而戏谑,来过的人都不会忘记。朋友们都是在远方久游的人,回到这个城市来,说是为陪伴家人,实则为了接近自己的心,我知道那是怎么回事。这杯酒合起来浓郁而温厚,烟熏味中有甜味,这样的酒吧居然大受欢迎,但后来一起试酒的朋友们,一个个走出酒吧,便步向外面的黑夜里,没有再回来。我也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毕竟心像酒一样,是中到处流窜的液体。酒精是人追随着酒,还是反过来?我只知道我们停不下来,我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