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他的，当下与憧憬

当下与憧憬。真的是很矛盾的两个词。憧憬本应该是改变当下的动力，却常常成为我拖延的源头。人生的动力，从来都不是我能自己决定的。

我是在十七岁的时候意识到这一点的。

如果再重来一次，如果再重来很多次，我行动的第一步，依旧会是从疯狂的自我改造开始的。我想过很多次，若是自己可以再回到2011年的春天，我能否重写自己的青春。

其实现在的我比起当时，并没有在感情方面有更多的经验，反倒是连当时的勇气也不再有了。

大约也是11年前后，我无意中听到了蔡健雅的《达尔文》。那时候还对这种风格无感，更想不到将来自己也会在这种风格上走的停不下来。在我最后一次见他之后三年，我再一次听到了这首歌。突然感触良多。

竟然已经快六年了，距离那个极其不合格的表白。现在的自己，是否进化成更好的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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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他的生日，掐着时差发过去了一句生日快乐。像是例行的公务，每年他的生日和过年，我会发两封祝福，然后回收一个谢谢和一个过年好。这其实是近两年才做到的，再之前，我总是会克制不住自己，过于刻意的在各种节日时给他发消息。我大约是知道这种行为很不好的，但莫名的侥幸心理总是让我自己过多的“关心”他。

前几年的时候他还是很冷淡的，时常也会忽略我的信息。近两年他态度好了许多，最近的一次生日，我在十二点过一分发出去生日快乐，他不多久便回复了，说，谢谢哥。

我抱着手机，不知该哭该笑。我删了那条信息，然后怅然若失。若是几年前的我，肯定会絮絮叨叨的发很多东西。把握不好度，是我最大的毛病。我改了很多，甚至有点矫枉过正。不管发什么都带着点性冷淡风。

其实身边的朋友是常常叫我哥的。我们本是不同班的，却有很多共同好友。他回我这句话，大概也是因为从共同好友哪里听来的称呼。我常常会好奇信息网的交叠传递会怎么运行，我向身边人吐露的心思，有多少会辗转落到他的耳中。

唯一比较无奈的是，当一个人不喜欢你时，听到再多的声音，与他而言，也不过是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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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他的感情，其实有很一大部分都是同饥饿感联系在一起的。当年向他表白时，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胖子。表白后的第二天，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始减肥。有很多决定其实都是在仓促间产生的。比如表白，比如靠饿减肥，把自己饿到内分泌严重失调。然而当未来的某天，我可以站在路人的角度评估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时，我依旧认为这些做法是对的--也许可以做的更漂亮些，但是无论如何重来，有些事注定是会发生的。

2012年春天，我高三，临考前两个月，我开始持续性的胃痛。那段时间我喜欢看三毛，主要是为了积累些玄乎的句子用在作文里。当时特别喜欢明日又天涯里面的一段。“看见你哀怜的眼睛，我的胃马上便绞痛起来，我也轻轻的在对自己哀求——不要再痛了，不要再痛了，难道痛得还没有尽头吗？明日，是一个不能逃避的东西，我没有退路。我不能回答你眼里的问题，我只知道，我胃痛，我便捂住自己的胃，不说一句话，因为这个痛是真真实实的。”

每次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我也会捂着胃。然后暗暗地想，别再疼了。难道痛的还没有尽头么。可能每个人生命中都会有段特别矫情的时光。我最矫情的时光，其实是在遇到他之前。喜欢上他之后，我简直变成了一个实干家。行动力爆表。后来再想，其实自己那么多年都放不下他，更多的是放不下那个奔着渺茫星火蒙着头走到黑的自己。莽撞，但是仿佛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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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来不是个长情的人，二十几年动过心的人没有二十也有十几。我有时候会好奇，为什么在他之后，我几乎不曾再感受过悸动。现在更甚，我已然感受不到心跳了--甚至坐过山车跳楼机大摆锤的时候，也再无波动。我开始忘了，当年是怎么会只是在教室里听到他的名字就会心跳慢半拍，成天过的，大起大落，尽是刺激。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他学校的一次晚会上。我们共同的朋友担任了表演嘉宾，我们同为亲友团成员跑去撑场子。那时候我们已经毕业了半年，经历了后高考时代的辗转，我最终与心仪的学校失之交臂，却因此同他留在了同一座城市。说起来近，城东城西也有两个多小时车程了。我不敢过多打扰他，只是总在心里暗搓搓的挂念。晚会过半他才出现，穿的很少，头发乱糟糟的。我看着他进来，意外的没有感到悸动。晚会结束后我们去吃宵夜，然后去唱K。我抢着唱了很多首他点的歌，在他高音上不去的时候补上。

后来再想起来，其实觉得自己还是太具侵略性。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故事中，对每一个细节都过分把握。一切发生过的，关于他的，总是会被我自然而然的加上滤镜。我有时也会好奇，发生过的一切如果没有内心韩风BGM的加持，在旁人眼中会是什么样子。

那夜过半，他同另一个朋友先行离开去网吧开黑。清晨时，我们的局也结束，个人纷纷散了回家。十二月的晨曦是冷的。我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渐明的天色和星星点点早出的人，心一分一分的沉了下去。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看到你不再紧张，同你唱歌心无波澜，我是不是就已经不再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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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近五年。来美国读书以后，我也见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人，也有过疑似喜欢的情绪。可心，却着实没那样跳过。我慢慢忘记了自己当年对他有多么疯狂，偶尔也会惊讶怎么会有一个存在能让我变得那样充满力量。

但我确实是知道他的特殊性的。我知道十七岁的我那份谦卑小心，却无礼轻狂的喜欢，终究是影响了我的感情观。我在不知不觉中强行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我总是会硬生生将自己从一切可能坐实的单恋中强行抽离出来。我怕了。我不敢再主动，不敢让自己喜欢别人，也更无法再向任何人告白。

我知道这同前几年是不同的。刚上大学那两年更多的是我放不下他，后来知道他也有人陪伴，我却开始踟躇着，不停告诉自己不可能以求自保。

有时候会想，也许这一辈子的鲁莽和勇气都用在了他身上。自己不够好，去改。改了也不够好，不管就是要守在那儿。明知道是错的，也总是怀着希望。明知道尊严已经埋进了土里，还总是不想离开。

可能年纪大了就会容易丧失勇气，变得self-conscious，变得谨慎，不愿丢份，不愿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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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写这些东西，全然是因为一个梦。我做过很多关于他的梦。近些年的频率已经少了很多，只是很偶尔看到他，大多也是朋友或者开导者的形象。这类的梦大多会让我再醒后感到温暖，却也怅然若失。可是最近的梦不同。我在校友日见到了他，还有很多其他的校友。我们交谈，询问近况。我在ins上加了他，然后相谈甚欢。一切都很好，直到我后来再次见到他时决定向他告白。

这多少有冲动的影子，但在梦中却似乎是水到渠成的。面对我的第二次告白，他很犹豫，却最终决定接受我。

我醒来后想了很久。我回忆着他在梦中的反应，觉得心里酸涩极了。我不知道这种心酸来自于我居然有想法向他二次告白还是来自于在梦中那种水到渠成的情境中，他居然还是犹豫着不愿意接受我。

大概他是我的心魔。心底最深的欲望与那些都被我藏进潜意识中的意念，在梦中再一次绽开了。高中毕业后，我曾经无数次梦到一条走廊，一条链接我们两个班的走廊。无数次我在梦中意识到自己出现在教室里，都会想尽办法抽离出来，然后改变情节，试图越过那道不可能跨越的十米走廊，去他班看看他。

像是一个无休止的梦魇，反反复复的轮回，将我困在原点。无论我怎么练习清明梦，最后我只能控制自己靠近他，却从来无法见到他。无数的突发事件会强行修正我的梦，然后阻止我见到他。对他死心之后，我已经很少试图在梦中见他了，即使真的见到，我也总会想尽办法表现的不卑不亢，克制着自己不向他摇尾巴。

所以这次再度梦到自己主动向他告白，对我的冲击是很大的。我以为自己完全放下了，想不到潜意识中，我还是会抓住一切机会不顾一切的跑向他。仿佛所有的低微与不自持从未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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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动笔续写这篇心情，已经是半年之后了。我从国内放假归来，到了一个全新的环境。久违的不适与无力感再一次袭来。回到空无一人公寓的时候，绝望与孤独填满了整个屋子，似乎近几年来很少有过这种绝对的孤独感。

我一个人收拾好了行囊，启程来到了新的城市。其实在国内时候，是有机会见他的——只要我胆量够大，敢于约他。可似乎约他见一面这个想法从来没有一秒钟出现在我的行程计划里。我已经习惯了把他锁在记忆中。曾经碰壁碰的太多，竟也胆怯到了这种地步。因为知道会被拒绝——因为太怕会被拒绝，实在不忍心将用了好多年重塑起来的一丝丝自尊再度打碎在地上。

就这样，没法往前走，却也不敢再回头。

快回来的时候，也很偶然的梦到过他，梦中他大多是一闪而过的NPC，只有一次，我梦到参加聚会时碰巧来到了他家附近，溜达的时候碰到他与好友一起撸串。我同他并肩走了一程，聊了聊就近况，好像许久不见的朋友，交谈自然又亲切。当年上学的时候总是在梦中求见他而不得，现在偶尔蹦出来却总是这样一副熟稔的状态。梦醒自然又是一通怅然若失。对于我这样每天都会造梦的人来说，唯一能触动我心弦，让我不忍醒来不停回味的，大略也只是同他相关的故事了。

早年间坐到这种梦我还会同闺蜜诉说一下愁情，而今太久过去了，连告诉别人我还时常想起他这种话，都变得低微而难以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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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美国以后忙于置办新家的一切，我似乎也消停了些时日，放下了他的种种，却也开始期待新生活会不会为我带来新的人，可以值得我挂念的人。

前夜入梦，竟梦到了自己结婚。说来也巧，上一次梦到要结婚了还是高二那年的夏天，梦到六年后，他来我家给我送大黄蜂，那时我们订婚了。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那个梦成为了我对他无法割舍的前奏，后面发生的诸多事情，其实都由那个梦而起。那时我人生第一次，考虑未来，考虑家庭，考虑有一天也许我也会拥有无聊的柴米油盐生活。但如果那个人是他，似乎一切并没有那么糟糕。

然而六年后的今天，我依旧单身，只会在梦中梦到些不切实际的场面。梦中的婚礼并不浪漫动人，我似乎并不爱我未来的丈夫——他似乎是一个保险行业的精英，不高不帅，一切都平平，大概是老实人，一切都一板一眼，我对他甚至不甚熟悉。婚礼上来的人很多，我拿着我的婚纱照给亲朋看，告诉所有人我结婚了。我穿梭在人群中，带着模式化的笑容，心里却感到莫名的空虚和绝望。自他之后，我从未想过婚姻与家庭，身边的人慢慢开始有成家的——没成家的也大多开始考虑与计划。我看着大家一个个走上既定的人生进程，或开心或无奈。我突然很怕这样的进程也会发生在我身上。新鲜，也许还带点刺激，却不是我想要的进程。这不适合我，婚姻，稳定的生活并不适合我：我现在已经可以笃定自己短期内不会成家。我可以打趣其他人，想居委会大妈一样催别人成家，可这一程，却似乎是我永远无法到达的驿站。

自他之后，我似乎慢慢失去了主动爱人的能力，更没有了给予承诺的勇气。

回到梦，在我周旋于朋友之间分享结婚喜讯时，我还辗转听到了他的回应。他说恭喜恭喜，好巧我也要结婚了。我在婚礼上突然就又笑又哭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人来了又走，多少事情都已经变了。到最后，他却依旧是心头的朱砂痣。多么悲哀，七年了，从少年走到青年，你是我唯一想过要嫁的人，可未来某天真的到来时，你的新娘，一定不是我。

我就这样，反反复复，停停走走。

无法忘掉，却也无法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