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须诉说【1】

　　可是现在……，望着眼前这个伤心得已有些迟钝的女人，他实在不知该咋办才好。继续在这儿听她絮叨？这只能让他更加烦乱和难受；要么撇下她，赶紧回家？可他又实在于心不忍……

　　“你也不要紧着难过。”瑞年闷声听了半日后，终于哼哼哧哧的劝起她来了，“你再难过石头哥也活不过来。……再说了，人就是活上一百岁也都得死……”突然，他从房美娟的眼里读出了她对李传海的无限眷恋和爱意，不由得有些心潮澎湃了，遂暗想：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梅子肯定也会这样想我的，那我就死也瞑目了……于是，他决定留下来倾听房美娟的絮叨了。

　　“……他还没活够呢！”她喃喃地说，“他还舍不得走呢，我知道的。我每天一进门，就看到他坐在堂屋里等我。我吃饭时候，他就过来跟我在一个碗里吃；我刚一睡下，他就过来跟我说话，尽叮咛些过日子的话。可怜他没有衣裳穿，每次见我都是穿的入殓时那身衣裳，多长时间了，都没洗过。……我知道的，他还不想走呢！我一到他坟上，就看见他坐在坟头上哭……”

　　“你别难过了。”瑞年说，“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可是他真的还不想走呢……”

　　蔓青已经醒来了，小脑袋从美娟的肩膀上方伸出来，张着嘴朝瑞年笑了一下，乌溜溜的眼珠子却转得舞欢。瑞年便也给他笑一下，然后说：“美娟姐，蔓青生乖哦。”

　　后来，瑞年又帮房美娟把柴草捆好，并帮她肩回了家。戴着狗尾巴帽子，呆呆站在场院里的扣儿，一见到瑞年，就登登跑过来，仰头笑问：“表叔，我妈、我姑都说我大出远门了，你见他没有？他啥时回来呢？我想叫我大给我买水果糖吃呢。”

　　“我……”瑞年欲言又止，却赶忙将那捆柴草搁到了场院边的核桃树下，那儿已堆了好几捆柴草，想必都是房美娟割的。梅子也割柴，可是瑞年知道，她割的柴都是码在房后头的柴草垛里，从来不在别处搁的。瑞年回转身时，却见扣儿仍然瞪着双眼，静静地望着他。他便走过去，俯下*身来，将扣儿帽子上垂到额际的小铃铛摇了摇，淡淡一笑说：“这铃铃响得好听不？”

　　扣儿却又问：“我大为啥不回来呢？”

　　房美娟赶紧上前拉住大儿子的手说：“你大快回来了，快回来了。”又转向瑞年，勉强笑笑：“多亏你帮忙，要不，那捆柴我还不好势反的。屋里现在也恓惶得很，我妈下不了床，我大身体也不太好，我呢，又叫两个娃给缠住。屋里就有梅子算是硬棒劳力了……”

　　瑞年便问：“梅子上工去了吧？”

　　房美娟嗯了一声，说：“梅子身体倒还好，害得你操心。”又说：“你到屋坐会儿吧，我给你烧口水喝。”

　　瑞年望了望那虚掩着的大门，摇了摇头说：“过一会儿再来坐。”默默转身朝自家场院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