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刻录机（237）--冬日碎片系列（续）
汉寿一夜
1
当你与妻来到汉寿县汽车站时，米米已经在车站等候着了。夜晚中的小城自有它的繁华，但较之于长沙的繁华来讲，它又略显暗淡。上了米米的车后，米米跟你说，已经跟你们开好了房，问你们是先去休息还是先吃饭。你先是吃一惊，因为按照你预先的规划，你是想要米米送你们去办事点附近找个旅馆去住宿，然后第二天你们再自己打车去办事，可没想到米米已经帮你订好了房间。你顿时觉得不好意思，因为你从来不是一个想去过多烦动他人的人。
你最终还是选择先去吃了饭，米米给你们点了一桌的菜，虽然已经许久没有与米米见过面了，但你能感觉到，米米现在的精神状态还是蛮不错的，有些东西是无法隐藏，能够感受得到的。吃过饭，米米和你将妻送到了宾馆房间里，然后你再与米米去了他现在工作的地方，你继续与他聊天，毕竟，有些事情还是只有两个男人之间才能聊。
当你和米米来到他工作地的时候，你看到房间里的装潢还是蛮不错的，在汉寿这样的县城里已经算得上比较高档了。进门是漂亮的前台小姐姐，她看到米米毕恭毕敬的。从前台左转，经过一个放着几张圆桌以及一个长长的书柜的接待室，来到了一个很宽敞的房子，房子的右手边是一个教室，很明显，是一个上课的地方，左手边的第一个房间上面写着校长办公室。米米很自然的打开了那张门，招呼着着你进去。
你一进去，嚯，大大的办公桌，红色的真皮沙发，还有一套红木桌椅放在沙发对面，桌上还放着一套茶具。米米招呼你在茶具桌前坐下，问，铁观音还是红茶亦或是武夷山，你随口说道红茶，其实自己并不会喝茶，也不懂茶。米米听到回答之后就则熟练地摆弄着茶具，在准备着泡功夫茶。在洗漱两遍茶具，并且过了头次茶水之后，你们开始有节奏地喝起了茶。
自然，米米一开始与你聊的是他现在做的这个事情，他说，这次感觉能够做出点东西来，如果做好了，应该也是自己的一个机会，米米说这话时脸上忍不住地露出一丝兴奋。
“怎么说呢？”
“我来这里两个多月，这个培训也才刚成立，已经招了六十多个学生了，老板对现在我的成绩很是满意！”
“唔…”说到这里，你大抵知道米米看起来意气风发的原因。
你们一边喝茶，一边东拉西扯着。当米米说完他的事业之后便开始聊起了你与妻之间的事情。当然，具体也不清楚是谁先带起这个话题的。你自然是诚然地说着心里的感受，与妻有着一些难以调和的矛盾，但自从妻怀孕之后，你们现在倒慢慢缓和了不少。你也由衷地感慨到压力大，工资反正是那点死工资，妻子再过两个月快要生产，手头一直感觉拮据。可是，你始终难以如同正常那般完完全全地投入到生活状态中，努力拼命地挣钱，你说这与你的文学兴趣爱好有着很大的关系。你说，你一直喜欢着阅读，然后有写点小东西的习惯，这个习惯已经难以戒除了。
“为什么要戒除？阅读写作又不是一件坏事！”米米很疑惑地问道。
米米似乎不太明白，而你也似乎不太好与米米去解释，因为，对于非文学爱好者来说，他们实在是会难以懂得那种沉浸在自我精神世界里而不太愿意融入这个快节奏而又充满功利性的社会。不过，反过来一想，确实呀，写东西也不是一件坏事，但也绝不是一件好事。而其实，你现在也正在努力调和，既然无法完全戒掉了，那么就尽量寻找一条中间路:与生活保持一定的距离，但又部分的融于生活。你如是说道。
“有点兴趣爱好终归是好的，特别是在你人生低谷的时候，它能够助你度过难关。”米米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时，米米与你聊起了他与他的前女友分手的经历:我们那个时候已经吵得不行了，几乎每天都会要吵上一架，原因都是很细小的，比如我加班半个小时，要晚点回家，她会大发雷霆；比如她在加班，我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下班，后来又想起了想问下她今晚想吃什么菜，她也也会因为我打了她两个电话的歇斯底里。虽然我知道我们分手是必然，可分手之后我依旧还是过得十分沮丧，很长时间无法从那段感情中走出来，那段时间感觉做什么事毫无意义，不停地否认自己，再加上那段时间刚好疫情，人又闲得慌，那时感觉自己人都快要崩溃了！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醒来之后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啥，能干啥。后来，我给自己定了一个作息时间表，每天必须在什么时间段里跑步，在什么时间段里弹吉他，在什么时间段里练习唱歌（米米唱歌进过常德市好声音二十强），最后终于还是这样的坚持慢慢走出来了。总共用了大半年！米米感叹到！我真的怀疑，我那段时间得了抑郁了。
其实，你又何尝不理解米米的心情了，米米的经历你又何尝没有经历过。你甚至可以说你经历的痛苦比米米不会轻，而你花的走出来的时间也不比米米短，你是花了一年多时间才彻底从那段感情的阴影中走出来。做什么事都无意义，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兴趣，你甚至还想到了死亡，你与米米的感受如出一辙！你也与米米聊起了你那段时间疯狂的行为，整整一夜都在发语音信息祈求挽回，语音信息发了至少有一千条，直到第二天早上大拇指都酸痛不已，你说当你得知她又找了一个比她大了快二十岁的新男友时，你整整两天两夜没睡，你还说失眠抑郁时的感受，那时仿佛大脑就像一台失去控制的马达，它疯狂地以原来的五倍速度一直转着，并且停不下来。
米米听到之后颇为同意地点着头，他说，我当时也算是走进了死胡同了。而那个时候刚好我的一个好友因为白血病过世了，配了血型，换了骨髓，家里东借西借花了一百多万，最终因为骨髓排异而死亡，真的是人财两空。于是我劝诫自己，说服自己的理由便是，相对于我的好友来讲，我至少健康的活着，而他呢？唯有希望好好地活着，所谓的感情对他来说就好比登火星一样难了。再加上慢慢地坚持有规律的作息，我才终于从那个死胡同走出来了，否则，我想自己真的有可能会陷入死胡同而走入不归路。
你喝下一杯米米泡的红茶，大笑。你说，你真的懂得，或许人在失恋之中的那种痛真的只能拿生与死相比才能将寻找到一条活路吧，就好比困在感情中的你陷入到了死胡同中去了，已经没有法子走出来了，唯有置之死地之后才能从能从死胡同中悟到死胡同之外生的意义。而你，曾经在那段陷入到死胡同的日子里，你哥哥的小舅子因为患了尿毒症而长达一年多求生之旅中，你听到你哥哥跟说他求生过程中一些细节，不停地奔波在各大城市的医院之间，在各种检查与治疗之间寻求活着的机会，你也正是从这种事迹中找到了自己继续生活下去的理由与意义，继而让自己抑郁无法走出的心而得以释放出了大量负面情绪。当然，这并非幸灾乐祸，这只是你和米米这般人寻找精神上能够继续生存下去的一种方式。
接着，你与米米又聊到了琼姐，她在你感情困苦时对你进行了多次真心开导的人。而琼姐你在的曾经介绍过给米米，因为那时米米在株洲失业了，而琼姐也是在株洲，并且，琼姐和米米都是做同一行的。你告诉米米，琼姐于今年六月二号已经走了。米米听到后深深的一声叹息，说道，大概也猜得到的，癌症复发，时间大概算得的。米米又说起了他那患白血病的好友之死，生命本就是有这么多的无奈，他死的时候才二十多岁。所以，我们还能有什么想不开的呢？那道坎过去了，再回头看，就是个故事，所以，珍惜当下。
两人彼此笑了一阵，算是对这个话题的终结。
这时，米米起身出门稍稍对还在值班的人交代了一下之后，便叫着我离开了，因为公司九点就要关门。
米米带着你行走在一个很大的小区里，小区里刚刚新建后，没有什么人气，但总体能感受到，这个小区投资了不少钱，看起来也很是上档次了。你和米米沿着空荡荡的街道走着，继续聊着。
米米继续有些兴奋地说道，我感觉自己在这里算是一个机会，先前自己也开过一个培训公司，可公司正有起色开始盈利的时候因为没有资质被查封了。而这一次，上面有一个大老板投资，现在也敢得有声有色了。真的，田哥，我感觉这次特别顺，老板只负责投资，其他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处理，我三天就招聘好了相关人员，然后自己跑到工业区附近去拉人，我还在很快时间内与汉寿县的顺丰，圆通几个快递公司谈好了，所有的小轮车上都贴上了我们公司的广告…公司从成立到现在两个月，我已经收了几十万的学费了，这意味着这一年我哪怕没有新学员也已经够本了。
一路上，米米很是兴奋，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璀璨的未来。他说，我感觉这个行业这几年应该会是可以的，有比较大的市场。
我看着米米沉浸在挣钱的世界里，我不由得想到，以前见到他感觉还是个懵懂的小男孩的他，经历过那场感情之后，已然成长了。就在刚进入到米米那个校长办公室时，你内心一下子还不适应，因为米米比你小很多，再加上一年也见不了几回面，在我眼中他似乎一直都是个小孩子，总觉得校长这个职位似乎跟眼前这个看起来略显青涩的年轻人有些不相搭。可通过这一晚的聊天之后，你知道，米米现在心里已然从阴影中走出，正踌躇满志地走在蜕变的路上。
2
回到宾馆已经是十点了，妻已然睡了一觉醒来。
你在洗漱后，再翻了翻手机，接着很快便也黯然入睡，毕竟，昨夜你与妻在她所工作的超市盘点，搞到了晚上两点多才睡，两人都确实够累了。
不过，宾馆房间里，总是车流声不断。夜里，反反复复醒来，迷迷糊糊的状态。妻也是如此，醒来后总是支支吾吾，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几句话之后又睡了。你想，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睡大抵都会有些这样的状态吧！
睡着，醒来，睡着，醒来，反反复复。凌晨三点，实在睡不着了，脑袋异常清醒，你睁开眼，望着黑暗中的宾馆房间，所有所思。你仿佛想起了些什么，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却又离你已经很远。但过去的已然过去，没有必要再提，你最近又在看安妮宝贝的小说（纸质版的），倘若是在小说里，你或许又可以以另一种方式来描述，可这毕竟是现实，还是不要再去做那些没有意义的思索，这样容易将你的精神禁锢住，堕入困境的轮回。于是，你拿起了手机，打开了最近在看的一部小说，你看到了特丽莎与托马斯在做爱情节，你不得感叹，作者将做爱都能写得如此哲学化。
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这本书已是你看的第三遍，第一遍你阅读的时候记住更多的是里面性还有一种阴郁的情绪，你认为书中的人物都是滥性的人，可你又读到了其中人物的悲苦，深深陷入故事的情绪之中；第二遍，当你在喜马拉雅上听的时候，你才对故事的整体立意有所了解，你听到了人性，生命之轻，生活之重，灵魂与肉体，你读到了故事里人物的命运，每个人会变成什么样子，有着太多的因素会影响到他，婚姻中的背叛，追求真正的爱情，还对理想艺术的追求，以及人活着精神上的空洞与麻木；而在你现在读第三遍的时候，你似乎才是以一个真正懂得故事主题大意的读者来阅读，尽管故事的情节你已熟悉，可你从文字的细节中去感悟，你会明白每个人物不单是自己思想的产物，更是社会时代下逼出来的产物，甚至涉及到了更加超前的哲学思想，而说来，小说的一开始不就是以尼采的永恒回归哲学理论开篇的么？你似乎跳出了自己固执的主观观念，一味的去分析人性而忽略了影响人性的社会因素，你此刻再读它时，更理性了，更能读出这本书背后作者所要表达的一些东西。这三遍整体阅读一本书的感觉就好像二三十岁的小伙子，三四十的中年人以及六七十岁的老年阅读人生时的差别。真正读懂人生，没有经历，又有几人能读懂，看透？而你想，要读懂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不可承受之轻》又何尝不是如此！
在你读了将近半个小时之后，困意又重新席卷而来，虽然后半夜依旧还有醒来，但睡眠还是较上半夜好多了，直到六点多重新再被清晨忙碌的车流声给吵醒！
好在第二日上午去办事还算顺利，在办完事之后你与米米告别，便又进入到汉寿县的长途汽车站，购买了最早一趟的车票，匆匆离开了这座对于你来说陌生而又有些神秘的小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