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冬奇遇记（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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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七十岁爷爷的脑海里，有一个天真脆弱的少年，——竟是他那固执地要当水手的十七岁孙儿！
而且为了出海这事，少年和祖父起了争执，不能理解自己父亲都可以远航而下一辈却不准出海。“你父亲已经以水手为终身职业，过他的快乐自由不靠岸生活去了，现在我需要你留在岸上，不要重复他的样子。”祖父说。
“鬼话。你是个自私的老头，就想我整天围着你转！”少年真的生气了，对他从小敬爱的祖父发了火，“这根本是你自己的原因，你无法阻止我向往大海的生活！”说着，他转身跑向大海，很快消失在浪花中。
现在这些仅存的几句话，在爷爷的脑里越发变大、加粗，似乎更加证明了他当初挽留孙儿的正确——然而这有什么用呢？有什么用呢……苦涩的记忆碎片又冒了出来，仿佛在一锤又一锤的敲打他的脑袋。那场海难之后，别人传给他的话一直在回响：“你的孙儿没回来！你的孙儿没回来！你的孙儿没回来！”
——如果不阻止这些记忆发酵，光是沉浸在这样的片段里就能慢慢杀死老爷子。
忽然，少年又在浪花簇拥中出现了，并且面貌一新：好像长大了不少，不是刚才那个弱不禁风的孩子了。他用海盗巾扎起了头发，不知何时在耳上钉了一排耳钉，原本白皙的脸已经被阳光镀了一层铜似的，现在唇上甚至都长出微微的髭须来。
他对爷爷做个鬼脸，带着诡异的笑容，“爷爷，我现在了解大海了，就像了解你一样。你有许多许多想念的人和事，深藏在海底，被我发现了！”
“哎呀，你这小家伙，不要以为你已了解了全部好吗，你太骄傲了，大海比你所知道的辽阔得多，深邃得多。还有，危险得多！”
“哦，我想我有足够时间好好了解她。还有，爷爷，”少年摊开双臂，“你看，我在海上长得更高更壮了，你该不认识我了！”说着他竟快速爬上了桅杆，在上面招手，“看我，看我，爷爷！”
爷爷仰头望着，脸上慢慢有了笑容。
“你倒是和你爸越来越像了。”爷爷忽然有点失神，他的儿子也有好多年没见面了，不知漂在大洋的哪一个角落。
“哈哈，爷爷，我现在变成海洋的一部分了，你肯定认不出我来。”
“胡扯！你变成一滴海水我也能把你认出来。”
“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还只想着我小时候需要被保护的样子？爷爷，我真的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啦，大海是我的成人礼。”
“也是你的葬礼。”
“可以有。水手最后都喜欢睡在大海里嘛。”少年满不在乎地说，“爷爷，最大的好处是，我更自由了。我现在还能随着海浪回来看你，每天，每个早晨，每个夜晚。可是你都不想抬眼看一下，那怕只看一眼。”
“是这样吗？”爷爷喃喃地问，不知是自问还是问谁。
“爷爷你知道吗，现在我就是大海啊，你在每一艘船上能看到我，你在飞来飞去的海鸥身上能看到我，你在起风的海面上翻滚的浪花里能看到我，我从来就围着你没走远呢~”
“是这样吗？”
“是这样，爷爷，我一直在的，只要你肯认真地瞭望。比如今晚，海上将会卷起风暴，你会在夜航船的灯光里看到我。你在灯塔上看到的每一艘船只都靠你的灯光引航，那都是等待指引的我，请耐心一些。”
“是这样吗……”爷爷猛地一激灵，醒过来了。
但丁早已及时把我——准确的说是把我的脑袋——接走。我们待在一块大礁石后面，远远看着灯塔。灯塔的亮光忽然加倍。我们知道守灯塔的老人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今夜虽然有风暴，但是有一些海难将被成功避免。
但丁说：“猫货郎，你的编剧还不错。没想到这么快说服了老爷子。”
“我只是发现，这祖孙俩最深的纽带其实就是大海。我相信老爷子会坚持他的岗位，他在为大海服务，这样他感觉自己就和孙儿在一起了。”
“是呀，能接受一个更大的存在，就能心灵相通。猫货郎，你有这方面的天才，可以当个灵媒哦~”
“灵什么媒，”我苦笑，“一个只有脑袋的灵媒吗？”
但丁回过头来看着我。“猫货郎，我还能看见你的双眼！虹膜在夜里发亮呢。”
这么说，我已经只剩下双眼了！天呀~
不过，这时候我也不再着急了。我看到了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沟通的可能，也许以一个普通生命体来说，也算值回票价了。
现在我的样子一定很酷。我成了一双小灯泡，停在但丁的肩上。
越来越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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