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机>>
杜鹃声里,风喃喃地飘逸。它是否来源于远古,是否挟裹着陈年的呐喊。雨淋沥地斜坠,它或许流淌着唐宋诗人的泪水。
风雨飘渺的时空里,不时掺和着从后山寺庙悠溢出晨钟暮鼓声。让我深感低沉消闷。
早年间,听我娘说,我大舅从小因家境困苦,为了温饱,便在后山寺庙出家。大舅和尚,每天与青灯为伴与钟鼓为伍。他把一生的青春皆献给了青灯木鱼。
解放后,早年参加革命战争的二舅,把大舅训骂了一顿。骂我大舅思想觉悟低,每天只为自身温饱而拜佛求佑。大舅深感委屈,背着二舅反讥,骂二舅是靠杀人而成名的英雄。
大饥荒那年,大舅口念陀佛,饿倒于田埂。还是二舅时时接济钱粮,使之度过荒年。大舅与二舅,前者一生平庸困苦,后者一生荣华安康且席主一方。
后山上,寺庙庭院深深。太阳花盛开的时日,红黄相间的花朵,悄然沉醉在柔和的时空里。可我总是猜不透秋雨的行踪。
秋天的雨滴稍有点凉。不像春天的雨露,甚然金贵。同样为水液,何故厚彼薄此呢。是时也,运也?
幼儿时宝贝似的玩具,早已成了现今的笑话,当是不同思维使然。就像早年间的社会制度,自然被沦落为你我茶余饭后之笑谈。世上,没有最完善的制度,只有未过时的比之前更好的规范。任何制度的建立,皆显示着人类,某种程度上的愚昧,或者说是智商不足下的不完善的制度。正因为有制度规范上的缺陷,所以贪官屡惩不止而屡屡得手。
而制度的建立,却是为掌控名利的分配。天下熙攘,皆为名利而来往。经济是为万物的基础,谁敢轻视为粪土?
虽然,庄子在《逍遥游》中言:“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可在这物欲横流的红尘中,又有几多知足清士呢。然,正因有诸多不知足之心,方推动着社会发展与人类进步。若如庄子言,只不过一枝与满腹,何必争求,你我皆安于现状吧。那人类之进步是否会裹足停滞呢?
圣贤的思维出错了吗?是否错了,只看你思维的角度了。孟子言: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民众乐而举双手称赞。皇上不乐了:朕贵为君,却不如云云众生了,朕干吗当皇帝呢?考虑问题的角度异同,其结果大相径庭。
从经济角度考量,雇主希望多劳少酬,而雇工却奢望少劳多酬。开私立医院的业主,希望常人多病,病人多多益善,就像韩信用兵。开棺材铺的老板,希望每天多死人,产品供不应求,生意蒸蒸日上,争取早日上市,排名世界500强。谁错了?答案在哪呢?
风又来了,雨也来了。是天语的劝慰,还是某种暗示。风雨中仍掺杂着晨钟薯鼓声。是佛的话语,还是许许多多似大舅和尚般的哀叹。
风雨中,蟋蟀起伏躁鸣。其是大地的代言,还是蟋蟀自身心迹的表白。路人匆匆,从没停下脚步静心地聆听。因为常睹多闻,所以习以为常。恰如某种习俗,某种道德规范,某种社会体制,大家习惯性地按部跟从就班遵循,从不用心去甄别。
风停雨歇,天晴了。天,蓝蓝浩野,形似穹庐,四野八荒臣服于怀。问苍穹大地,谁可甄别自然中又有几多天机?
大舅与二舅皆离开了人世。大舅临终言:我念了一世佛经,是个好人。二舅临终说:我这一生杀人无数,没念一声佛经,可我却念了解救劳苦大众这部大经。
2020 09 20 晚成 原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