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得等一年

直到那一天，我才明白自己并不是不喜欢“打马流年”这四个字，而是，无奈……

·1·

爸爸儿时是在水田边儿长大的。

那是一个海边的小村子，放眼望去是一片一片的水稻田。曾经姥姥到我家小住，非常心疼地对妈妈说：“你怎么住在水稻田里。”

那就是爸爸从小长到大的生活环境。而这样的环境，爸爸却极为喜欢。他喜欢在水田里伺弄那一株株水稻，看它们扬花，看它们抽穗，看它们因为成熟弯下了腰杆。

儿时，那片绿油油的水田，是他和哥哥姐姐们生存的依靠。他们，是没有父母的苦孩子。

他忘不了插秧时的快乐，那是农人与秋天的约定。直到今天，他也爱看插秧。虽然早已进了城，自己不用下田，但看看别人插秧也好。

·2·

从家到能看到水田的地方，需要驱车一个小时左右。

沈北，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地方。

那里有一片一片的水稻田。每当车子驶进那个标志性的、泛着古意的大门，爸爸就像穿越了时光，回到了童年时代。

哪里都好看！

田间的坝梗，路边的野花，水稻田里跳着的小青蛙，还有直直的蒲草……在我眼里，这些都是极为平常的存在。而在爸爸眼里，这些，是童年。

·3·

早就约好了，开春的时候去看插秧。我也知道，爸爸对现在的插秧极为期待。

因为现在都是机器操作。机器走过，划出一条条绿色的轨迹。去年带爸爸去看的时候，他是那样惊喜。特地跑到机器旁边，看人家怎样放秧苗，怎样摆弄机器。

操作机器的农人看到爸爸如此喜欢，竟也像对待小孩子似的，认真地给爸爸讲解一番。他明知道爸爸只是看个热闹，却也不厌其烦。爸爸因此得了机器插秧的知识，偶遇老乡，也会兴高采烈的讲一番。

每当看到爸爸高兴的样子，我心底就会涌出一种特别的情感，感谢那个憨憨的、穿着墨绿色上衣的农人。

只是不知道今年去，会不会再遇上他?

·4·

一个阳光很好的上午，我带爸爸妈妈驱车前往沈北。

那里，简直是爸爸妈妈的乐园。

一路上，他们像小孩子似的，一会儿唠一下路过的大集，一会儿望一望新种植的花卉，却不谈向往已久的插秧。

车子稳稳地滑进那个大门，我率先发现了问题：一方一方水田里，秧苗已经在那里扎了根，安了家。我惊呼：天哪！插秧结束啦！

爸爸妈妈在后座上轻轻笑着，是啊，上周才是插秧的时间。插秧，几天内必须完成。难怪他们对插秧闭口不谈，原来是他们早就知道此行一定只能看到水稻，只是不愿打击我的热情而已。

此时我突然想起“打马流年”四个字。时光打马而过，我忙着手头的事务，竟不知道已经错过了农时。

·5·

这样的结果，不是我想要的。

我本以为带他们出来看插秧，没想到扑了个空。爸爸却笑着说，哪里扑了空?你看这田间，哪一处不好看?

是啊，站在田梗上，我看着浅紫色的小野花苞轻轻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吸吮着这春天的气息。那些已经站在水田里的禾苗，小叶子刚刚展开，它们并不想飞上天，只想在这里踏踏实实地开花，结果，吐露芬芳。

想必到了秋天，这些小野花和禾苗的回忆里，也会有我这迟到的“看客”吧。

小野花不会忘记我，那些小苗苗也不会忘记我，因为有些记忆是刻在骨子里的。就像爸爸对插秧的记忆，以为离开后就会忘掉，但只要轻轻一碰，就收也收不住了。

·6·

“等下一年吧，下一年早点来看。”妈妈站在田边说。

“秋天，我们秋天来看收水稻。”我坚定地告诉他们，也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