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距离

2018-04-05  本文已影响0人  有点个性

文/幸福

爱的距离

有位作家说:“一封没有寄出的信,就写给了自己的心灵。”

奥地利诗人莱内·马利亚·里尔克《写给一个青年的十封信》,是里尔克在他的旅途中,写给弗兰斯·卡卜斯的十封回信。在书信中,里尔克和这个青年谈论文学,谈读书体会,探讨人生等话题。译者冯至说:“仿佛在抚摸他过去身上的伤痕”。(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发行,1994年3月第1版,1994年3月北京第1次印刷。)

里尔克在他的第四封回信中写道:一个“个人”能够认清,很清晰地生活(如果因为“个人”是要有条件的,那么我们就说是“寂寞的人”),他能够想起,动物和植物中一切的美就是一种爱与渴望的、静静延续着的形式;他能够同看植物一样去看动物,它们忍耐而驯顺地结合、增殖、生长,不是由于生理的享乐也不是由于生理的痛苦,只是顺从需要,这个需要是要比享乐与痛苦伟大,比意志与抵抗还有力。

在第八封信中,里尔克谈到了苦闷。他说:“我们怎么能不感觉困难呢?”

“如果我们再谈到寂寞,那就会更明显,它根本不是我们所能选择或弃舍的事物。我们都是寂寞的。人能够自欺,好像并不寂寞。只不过如此而已。但是,那有多么好呢,如果我们一旦看出,我们都正在脱开这欺骗的局面。

“我们没有理由不信任我们的世界,因为它并不敌对我们。如果它有恐惧,就是我们的恐惧;它有难测的深渊,这深渊是属于我们的;有危险,我们就必须试着去爱这些危险。若是我们把我们的生活,按照那叫我们必须永远把握艰难的原则来处理,那么现在最生疏的事物就会变得最亲切、最忠实的了。

“亲爱的卡卜斯先生,如果有一种悲哀在你面前出现,它是从未见过地那样广大,如果有一种不安,像光与云影似地掠过你的行为与一切工作,你不要恐惧。你必须想,那是有些事在你身边发生了;那是生活没有忘记你,它把你握在手中,它永不会让你失落。为什么你要把一种不安、一种痛苦、一种忧郁置于你的生活之外呢,可是你还不知道,这些情况在为你做什么工作?为什么你要这样追问,这一切是从哪里来,要向哪里去呢?可是你要知道,你是在过渡中,要愿望自己有所变化。如果你的过程里有一些是病态的,你要想一想,病就是一种方法,有机体用以从生疏的事物中解放出来;所以我们只须让它生病,使它有整个的病发作,因为这才是进步。亲爱的卡卜斯先生,现在你自身内有这么多的事发生,你要像一个病人似地忍耐,又像一个康复者似地自信;你也许同时是这两个人。并且你还须是看护自己的医生。但是在病中常常有许多天,医生除了等候以外,什么事也不能做。这就是(当你是你的医生的时候),现在首先必须做的事。

“对于自己不要过甚地观察。不要从对你发生的事物中求得很快的结论,让它们单纯地自生自长吧。不然你就很容易用种种(所谓道德的)谴责回顾你的过去,这些过去自然和你现在遇到的一切很有关系。”

弗兰斯·卡卜斯,或许只是里尔克想象中的一个人。里尔克给他写自己在旅途中的所思所想。里尔克对于生命的理解,如何战胜内心的悲哀和恐惧,在这里,他说人能够自欺,不失为摆脱寂寞的方法。言下之意,面对那些无奈的心理困惑,人可以选择承受或忍受。就像爱情婚姻的过程,其实也是妥协的过程。承受如果是应对外力而言,那么忍受就是个人的感受,借以忘却心灵的苦闷。但他说的不是消极的应对,而采取的逃避方法,而是说我们必须去爱它们,爱可能是理想主义的方式,同时也是最有力的途径。

写作是作家了解世界的方式。美国作家、《出埃及记》作者里昂·尤里斯的至理名言是:“不能征服孤独,就不能成为名家;不能封闭对现实世界的爱恨,深陷其中则一事无成;作家的世界只有写作,这无疑是在付出过高的代价,我无法确定这是否为一种极端的自私或泯灭人性的本能,但除非能将最伟大的爱埋没,否则你将不可能在数年时间里聚焦你所从事的写作。”

正如作家三毛在她的《谈心》中,谈到《愧疚感》时写道:“其实,心存内疚的人,大半是有心的人,只是在行为上——修补人格性情的决心,十分不积极而懦弱。当我们,无论是有心或者无心伤害到了一个人、破坏了一件美事,知道错了,已是难能可贵;懂得自责,又进了一步;放在心里折磨自己,或写信向不相干的第三者去痛哭流涕,这也是好的,起码这都一步一步在自觉自省。可是,写信给没有受到伤害的朋友,倾吐心事,在动机上仍是出于“自私”,这种“写信目的”,无非是想使自己的罪恶感减轻一些而已。尤其是写信给完全不相识的人如我。”

三毛说到《谈心》的由来时说:《明道文艺》是一份极好的刊物,这许多年来,坚守着明确的方向默默耕耘。它不只是一份最好的学校刊物,也是社会上一股难得的清流,校外订阅的人也是极多。就这么,“三毛信箱”,因为个人深喜《明道文艺》的风格,也就一期一期的写了下来。其实,回信之后,受善最多的人,可能还是我自己。藉着读者朋友的来信,看见了本身的不足和缺点,这些信件,是一面又一面明镜,擦拂了我朦胧的内心。这份收获,是读者给予的,谢谢来信共勉。

所谓缘分,就是人海茫茫中的遇见。有人认为缘分是,在一个对的时间和地方,遇到了对的人。反之可以这么理解,我们在错误的时间和地点,无意间遇见了双方。彼此寻找属于自己的另一半,人与人在最初的遇见时,似乎已是缘定三分。

香港作家张小娴说:“好的爱情,是你透过一个人看见世界;坏的爱情,是你为了一个人舍弃世界。”人们从相识到相知的过程,爱就是经过发酵的结果。与我们擦肩而过的人,都能视为错过的缘分,就像错过了的一趟班车,留给人只有离去的背影。感情对于人也是这样,只是前后的认识不同,感情并没有对错之分。

机缘往往带着偶然的随机性,当初我们所付出过的感情,到头来或许并没有欣慰的收获。但没有结果的感情,这也是一种结果。如果说感情是一场战争,对称的两个人,从来就没有输赢,只是人的认识发生了变化。最终是有缘无分还是缘尽分散,回头审视当初的吸引,究竟源自于怎样的迷惑,致使蒙蔽了人的双眼,遗憾自己当初的选择,萌生出了这番喟叹。

两情相悦,从最初的遇见以后,到见异思迁,同床异梦,开始后悔当初的遇见。既然已有预见,那么又何必分手。我们的缘分很薄,薄得就像一张纸。也许自见面的那天起,我们全部的缘分,就已经用完。我跟你本来素不相识,我总是寻思会不会在梦中见到你,会不会梦见你长什么样子。

然而,两个人信誓旦旦的爱情,又在哪里出现了问题?感觉来判断,人的喜新厌旧的心理。已经得到的东西,往往远不如那些得不到的东西。得到以后,不再珍惜,而得不到的东西却在不停地追逐。爱情的路上是一种煎熬,让人时常感到身心疲惫。于是,人生成了无边的苦海,没有登岸的机会。爱情、婚姻和家庭,互为关联的过程。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夫妻恩爱的典范,那将是几世修来的福分?相看两不厌,超然于世外,有时就如同人生的至高境界了。

爱情从来都不会具体,它不是生活中的油盐酱醋,而是浪漫的感情意识。家庭和婚姻的基础,让爱情多了一份责任。同时,会出现腻烦的心态,到了爱极生恨的地步。于是有人就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当然,浪漫的爱情和婚姻家庭,也能双赢互补。

想起了徐志摩和陆小曼的爱情故事。他们热恋时,两个人住在上下阁楼。他们谁住在楼上,我忘记了,但我记得,两个人出入时,都要经过同一道房门。两个人相隔的距离,就是这么远,两颗心之间的路程,又是这么近。

在《珍贵的情书——徐志摩致陆小曼的信》(徐志摩、刘卓英著,1992年12月,北京图书馆出版社),读徐志摩给陆小曼的56封信,徐志摩在给陆小曼三月十日的信札中写道:“我的肝肠寸寸的断了,今晚再不好好的给你一封信,再不把我的心给你看,我就不配爱你,就不配受你的爱。”然而,两个热恋中的情人,彼此惺惺相惜,他们的心里还是觉得,两人的距离隔得太远。

徐志摩每天给陆小曼写信,诉说内心的相思之苦,融入字里行间,情意绵绵,缠绵悱恻。在信封上,徐志摩写上他们住的地址和门牌号,交由陆小曼收。然后,他揣着写给陆小曼的信,出门上街去把信塞进邮筒,邮差再把信送给陆小曼。

陆小曼看完信以后,再给徐志摩写回信,她同样跟徐志摩一样,没有当面把书信交给徐志摩,而是舍近求远,必须到外面邮局去发信。每封寄出的情书,在旅游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它出发的地点。徐志摩和陆小曼,两个人鸿雁传情,翩翩往来,看似是不厌其烦,他们却能乐此不疲。

心与心的距离,爱是每一次向对方迈出的脚步。在分析想念的情感时,记得《诗刊》编辑、诗人邹静之曾说:“山顶上盖庙还嫌低,面对面坐下还想你”。感情的距离,心心相印是一种极限的境界。作家张承志曾经比喻,人心灵上的痛苦,有时堪比饥饿,是人想人。想念是一缕游丝,穿越时空的阻隔,到达那种不可能的相逢。

徐志摩是诗人,陆小曼也是有才华的女子。两个人志趣相投。让后人羡慕他们。后来,他们的爱情结果如何,我不太清楚,他们后面发生了什么,其实也无关紧要。只是记得,他们的书信往来,传递的爱意。浪漫的爱情之花,不一定都会有累累硕果。极少有人能像徐志摩和陆小曼那般。因为他是诗人,而陆小曼也是大家闺秀,两个人的思维接近,配合默契,于是就有了一段浪漫的佳话被人记住。

卡尔·马克思致燕妮的信,读来情真意切。“我的亲爱的:我又给你写信了,因为我孤独,因为我感到难过,我经常在心里和你交谈,但你根本不知道,既听不到也不能回答我……”

以前很喜欢的一本信札《谈心》,这是作家三毛和读者的书信集。在《隔离与沟通》中,三毛写道:“归纳起大部分的来信,其中最明显的烦恼和苦闷都在于各位对家庭生活和关系的不满。我知道这些诚恳的信都是出自各位的肺腑之言,从某一个角度看来,完全是对的,一点也没有错。”

“可是,世上的事情,并不是只有从一个角度上去观察,就能够说它是唯一的真理。如果我们去做一次家庭访问,听听父母们如何讲孩子,很可能,父母也有一大篇合理的抱怨,也会说,孩子们不了解做父母本身的种种困难和对孩子在教育方式上的挫折,也更可能,父母除了孩子之外,尚有本身的苦难与折磨要去应付。”

“父母子女之间心灵上的隔离,是爱的方式不很有技巧而造成的。成年人与年轻人的未能沟通,在我个人看来,也是出于同一个字,那就是深刻的爱。”西洋有一句名言:“一个朋友很好,两个朋友就多了一点,三个朋友未免太多了。”

在《不弃》这封回信中,三毛写道:“学着主宰自己的生活。”“许多人说,忙碌是忘掉忧伤的良药,我倒是觉得,安静才是化解苦痛的好方法。我没有用克服这两个字,请你仔细看好吗?我用的是化解,这更合自然,你说是不是?”

在《不逃》这封回信中,三毛写道:“当我们面对一个害怕的人,一桩恐惧的事,一份使人不安的心境时,唯一克服这些感觉的态度,便是去面对它,勇敢地去面对,而不是逃避,更不能将自己干脆关起来。痛苦,是因为你将自己弄得走投无路,你的心魔在告诉你——不要去接触外面的世界,它们是可怕的;将自己关起来,便安全了。这是最方便的一条路——逃。”

爱是有距离的,爱离我们的距离,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我喜欢这样的探究。以前我和一两位同事,喜欢在辩论中的抬杠,即便明知自己的观点和看法,可能也是站不住脚的,但为了活跃气氛,故意狡辩。争论到最后,大家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只好将悬而不解的疑问留给今后,彼此打趣戏谑对方为某个山村的哲学家,在那里很有名气。

徐志摩和陆小曼的花絮,阐释了一个美学观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该是车尔尼雪夫斯基的美学观点。他说:距离产生美。这里有中国古代的哲学观念,近则不恭,远则怨。距离产生美,产生吸引力,但距离太远也不行,飞离了臭氧层之外,难免会失去向心力。

印度诗人泰戈尔的经典诗句:“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一说是香港作家张小娴的诗句。元代《我侬词》这么写道:“你侬我侬,忒煞多情。情多处,热似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们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捏一个你,在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相传此词出自元初的书画大家赵孟頫的妻子管道升。赵孟頫50岁时想效仿当时的名士纳妾,又不好意思告诉老婆,老婆知道后,写下这首词,赵孟頫在看了《我侬词》之后,不由得被深深地打动,从此再没有提过纳妾之事。这篇元曲还有其它版本,而描写席间相望,眉目传情的相思之状,在元曲中还有很多记载。后来,清代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引用这个意象,借贾宝玉之口说道:“男儿是泥做的骨肉,女儿是水做的骨肉。”还是说:“用水和泥,做一个你,做一个我,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这或许便是水乳交融,亲密无间的情感。爱情除了浪漫,或许还有一种肉眼看不见的重量。能否说这即是爱的责任呢?

我觉得,这像是美学的概论中,对美学概念的并不确定的定义,可谓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爱情也是如此,最终都没有标准答案。爱情是人和人缘分的遇见,我们每个人可能也是这样吧。

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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