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友
小时候我们住的是一水儿的平房,年纪相仿的孩子经常在一起玩,也就知道了捡破烂儿的孙友。
孙友,奶奶们对他更熟些。经常有人对着空着手,来捡破烂儿的孙友问“孙友,孙友,你鞋后面拖着的是什么呀?”“塑料布,鞋底磨漏了”。在那个谁们都不知道冰箱是什么的年代,夏天的食物总是做得沿儿可沿儿。偶尔,有老太太为老儿子下的面条儿,老儿子偏巧又没赶回来的话,老太太于是就免了午觉,坐在当街等孙友来。
半坡博物馆孙友总是趁着大家午休的时候,出来捡破烂儿。那个年代的人身板不像现在的人,年纪轻轻就驼了背。孙友身板是笔直的,他从小没有父母,听说在矿上上班,可不巧染上了矽肺病,在家吃劳保。
这回奶奶等孙友没等到,满满一碗的麻酱面只好倒进了垃圾堆。几天之后,孙友从家门口经过,被奶奶叫住“孙友,孙友,几天不见干吗去了?”“媳妇死了,三天了。”“现在哪?”“还在家那”。奶奶没再言语,拉了一把身边的我,孙友也没再说话,各自扭头走了。回到屋里,奶奶唠叨了一句“屁股大点的地方,大夏天停了三天了。”便抬腿上炕摆正他的篦子芯儿枕头,在中间捶出一个小坑躺下了。
半坡博物馆孙友家大约住在外河沿一带,我便偷偷溜出来,朝那个方向走。孙友的媳妇是个瞎子,大女儿是姐姐的同学,上学免学费的那种,二女儿据说老早就送了人,他想要一个儿子,可偏偏又生了一个丫头,还是脑子不太清楚的那一种。
在外河沿儿,看见了孙友七八岁的小女儿,身上披了一件不知谁的上衣,赤身裸体的坐在运河大堤上,冲着所有的路人笑。
以后,再也没见到过孙友。只听姐姐说,在学校号召向灾区捐款的时候,孙友的大女儿买了双份的赈灾物资,本来她是可以不用花这笔钱的。
八十年初,孙友的大女儿成为第一批上街摆摊儿的人,我们都乐于在她那里买东西,她对所有人都用您字称呼,弄得我们还都不是很习惯那。
2017.6.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