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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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所有悲欢离合,不过赋予说书人
烈日炎炎的夏天里,一对情侣在开满月季的农场花园里追逐嬉戏,尽情享受着荷尔蒙带给他们的快乐。
“槐生哥,快来追我呀!”花田里传来了一阵少女银铃般清脆的声音。
在前面奔跑的兰英扎着高高的马尾辫,如瀑布一般垂下来及腰的长发上系着掺了一股银线的红绳,今天的她穿了一条短袖碎花连衣裙,恰好露出了她纤细白嫩的手臂和小腿,淡淡的粉色衬得她整个人娇艳欲滴。
在花间嬉戏的她像舞动的精灵,一颦一笑无不牵动着身后正在追赶的少年的心。
“兰英妹妹,我来了。”槐生带着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紧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兰英纤细的腰身,只觉得身后一暖,槐生哥熟悉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兰英妹妹,我抓到你了。”遂即在兰英耳后印下了蜻蜓点水一般的吻。
“槐生哥,不要这样,会被人看到的……”这一吻让兰英羞红了脸,不知所措的手拽着裙摆,手心紧张得渗出了汗。
槐生顺势把眼前一脸娇羞背对着自己的心上人转了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爱情的种子在彼此心间生根发芽。
“你怕什么,我们从小就定了娃娃亲,算是有婚约在身”,少年一脸真诚地说着,“这些天我父母已经准备好聘礼,找了媒婆要去你家提亲,只等择一个良辰吉日,按照风俗习惯举办婚礼,你马上就要成为我的新娘了。”
被槐生这么一说,兰英小鹿乱撞的心刚平静下来又泛起了层层涟漪,眉清目秀的脸上再次泛起了一阵红晕。
“走吧,带你去城里买衣服首饰去。”槐生拉起兰英的手,一路小跑出农场,往车站方向去了。
槐生的家里,父母为了他的婚事忙得热火朝天。
先是找先生看了日子,挑了一个农历初八的双日子,槐生的父母亲人能说得上话的长辈都去了,一行人挑着两箩糖食,扛着半扇猪肉,提着装满瓜子花生的口袋,拿着用红纸包好的彩礼,很有排面地去兰英家提亲了。槐生在队伍中间,心里乐开了花。
两家长辈谈得很开心,对两个孩子的婚事很满意,找先生看了两人的八字和年命,婚事定在下个月农历二十六。
下了聘,挑了日子,该准备采买的东西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为他们准备的婚房也正在翻新。兰英和槐生的婚礼在两家长辈的操持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对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主角既期待又紧张。
终于,兰英和槐生等到了彼此。他们在心底暗暗发誓,要一辈子忠于对方。
婚礼当天,西装笔挺的槐生剪了利落帅气的短发,站在他身旁的兰英,身穿洁白的婚纱,衬得她的身材越发地凹凸有致,往日飘逸的秀发盘成了高高的发髻,簪了鲜花和珍珠发饰,楚楚可怜的脸蛋上化着精致的妆容,今天是她一生中最美丽的一天。
两人胸前别着烫金字样“新郎,新娘”的大红色胸花,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布,他们二人今天正式结为夫妻。
按照习俗,新郎新娘要端着装有香烟,喜糖,瓜子,花生的茶盘站在门口迎接来参加他们婚礼的宾客。
“这槐生和兰英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来喝喜酒的亲戚朋友看到他俩都忍不住称赞道。
“姑母,您来了,怎么就你一个人,表妹没来吗?”迎面走来一个四十出头烫着卷发,穿着红色毛衣喇叭裤,头上卡着蛤蟆镜的女人,槐生看到她连忙和她打招呼,一旁的兰英也跟着问候了一句“姑母好。”
倒不是因为槐生多敬重这位姑母,实在是因为她性格泼辣,嘴又刁钻,是村里出了名的泼妇,该有的礼仪还是要做到位,大好的日子可不想落她口实。
姑母闻声看向了兰英,眼神轻蔑语气轻佻地说道:“哟,这就是我们槐生的媳妇儿呀,长得可真不错”,说着像挑毛病似的在兰英身上上下打量着,这眼神看得兰英浑身不舒服。
接着转头和槐生抱怨道:“还问你表妹呢,这不你结婚了气着她了,在家里发脾气呢。”
槐生不想接她的茬,挤出笑脸对她说道:“客人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你快进去吃饭吧,一会饭菜该凉啦。”
看着她趾高气昂,扭着腰身的背影,槐生舒了一口气,终于把这尊大神送走了。
只听见“哎哟”一声,槐生和兰英眼神齐刷刷地看向了跌坐在宴客厅门口台阶上的姑母,刚才还有些生气的兰英被逗笑了,靠着槐生的肩膀捂着嘴在憋笑。
槐生注意到兰英的情绪变化,宠溺地摸了摸兰英的鼻子,“想笑就笑吧,一个沾亲带故的姑母,总爱在人前耍威风,还好没摔个狗吃屎……”
不一会,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子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地过来了。槐生定睛一看,来人正是姑母说的闹脾气的表妹,人送外号“母老虎”的水仙,看这架势,怕是来者不善。
槐生深吸了一口气,挤出笑脸对着走近的水仙说道:“表妹,来了啊,吃个喜糖吧。”
一旁的兰英懂事地把茶盘递了过去,一脸笑意地重复了槐生的话,“吃个喜糖吧。”
话音还没落,只听见“啪”地一声,这位来者不善的表妹一巴掌打翻了兰英端着的茶盘,瓜子花生喜糖洒了一地。
“谁要吃你的喜糖,都怪你,你这个坏女人,是你抢走了我的槐生表哥!”说着还想伸手去打兰英。
槐生见状一把抓住了水仙的手,语气隐忍地说道:“表妹,今天是我和兰英的婚礼,她现在是你的表嫂,别闹了哈,快进去吃饭吧。”
不依不饶的表妹顺势靠在了槐生身上,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扯着槐生的衣服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槐生哥,我不要什么表嫂,你说过会娶我的……”
早就听说槐生有个讨厌的表妹,今天一见,真的是刷新了兰英的三观。
槐生被眼前这个靠着自己撒泼耍赖,怎么推都推不开的表妹搞得眼前一黑,小的时候玩过家家确实开玩笑说过要娶她,没想到她竟然当真了。
外面的争吵声惊动了宴客厅正在吃饭的客人,不少人放下碗筷纷纷出来看热闹。
“这女的谁啊,太不要脸了吧,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贴着别家的男人,人家新媳妇还在旁边呢!”一向最讲道理的苏三婶气愤地说道。
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地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太不要脸了,人家婚礼还来闹这样一出,真晦气。”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槐生不想把事情闹大,气愤地一把推开了水仙,她险些摔倒,还是兰英扶了她一把。
“咦?那个谁,这不是槐生姑母家的女儿水仙么?这个小母老虎怎么闹事闹到人家婚礼上了?”和槐生家住在一个大院子里的王奶奶说道。
正吃得满嘴流油的姑母听到自己女儿的名字,心想坏了,这小祖宗肯定是惹事来了,扔下碗筷就跑了出来。
只见槐生的姑母一个箭步冲到了女儿面前,用力把自己女儿拽了过来。
水仙看到来人是自己妈,瞬间又来了底气,刚被槐生哥那一推吓安静的她又开始闹了起来,耍着小性子不依不饶地指着槐生和兰英说道:“妈,他们欺负我……槐生哥骗我,他说过要娶我的……”
听着周围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一向爱面子的水仙妈再也憋不住了,抬起手“啪”地一巴掌落在了女儿脸上。
这一巴掌把无理取闹的水仙彻底打懵了,只见她吃痛地捂着脸,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妈。
“妈,你竟然打我?!”回过神的水仙又气又恼地质问她妈。
“怎么,我打你还要挑日子吗?我打的就是你这个没出息的赔钱货!人家都已经结婚了,你还想怎么样?!”水仙妈真的要被自己没脑子的女儿气到快发癫了。
趁着事情还没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水仙妈羞愤地拽着让她颜面扫地的女儿回家了。
槐生看着人走远了,走过去招呼出来看热闹的亲戚朋友,“没事了,大家接着吃接着喝,吃饱喝足玩开心啊!”
槐生回头走向兰英,把兰英搂在怀里,宠溺地说道:“让你受委屈了,我向你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兰英轻轻拍了拍槐生的背,“没事的,小孩子而已,我不会认真的。”
虽说是表妹,也只是比槐生小了半岁而已,算起来也是同龄人,但她今天离谱的行径真的让人大跌眼镜,小孩子估计都比她要懂事得多。
虽然出了这么一场不愉快的小插曲,槐生和兰英的婚礼还是在所有人的祝福下圆满结束了。
和相爱的人结婚真的感觉很幸福,但结婚是件很累的事,以前只是听别人说,现在兰英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闹过洞房之后,兰英和槐生已经累到不想动了,两人简单洗漱了一下便睡了,一地狼籍的屋子也顾不上收拾。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温柔地叫醒了这一对新婚燕尔,槐生和兰英侧着身子面对面躺在床上,深情地看着彼此。
“槐生哥,一切来得太快了,这幸福有些不真实,像做梦一样。”兰英依偎在槐生怀里,表情复杂地说道。
“傻丫头,这不是梦,我们已经结婚了,正式成为夫妻了,感谢上天让我找到了这么好的你。”槐生像安慰小孩子一样温柔地对怀里的兰英说道。
“咱们快起床吧,你去洗漱收拾一下,我去厨房给你做好吃的,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说完,两人起床各自忙活去了。
两天之后,兰英和槐生早早起来了,收拾打整好之后,带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一起回娘家。按照习俗,今天是丈夫陪妻子回门的日子。
因为离娘家不远,就一路走着回去了。
刚走了一半的路程,就在路边看到了在他们婚礼上惹事的水仙,两人一脸无奈地相视一笑,真是冤家路窄。
水仙一回头就看见了她心心念念的槐生哥,揉了揉眼睛再三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声音发嗲地叫着“槐生哥”,旁若无人地就要往槐生怀里撞,完全无视兰英的存在。
槐生见状搂着兰英往一旁迅速地躲开了,水仙冷不丁扑了个空,一下没刹住半跪在他们面前。
这一跪把兰英和槐生逗笑了。
“表妹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快起来吧,这份大礼我们受不起。”兰英说着伸手去拉水仙,被水仙一把推开了。
“谁是你表妹!你别碰我!”羞愤难当的水仙尴尬地站了起来,用力白了兰英一眼然后跑开了。
兰英和槐生也就没再管她,赶着回门呢,不能耽误了时辰。
快到吃午饭的时候,兰英和槐生赶到了娘家,兰英的爸妈早就准备好一桌子饭菜等着这对小夫妻回来。
俗话说得好,丈母娘看女婿,那是越看越顺眼,兰英妈不停地给槐生夹菜,兰英爸自然也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招待女婿。这一顿饭吃得大家都很开心。
吃过晚饭后,趁着天色还早,兰英和槐生拜别了父母就回家了。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一个多月。这天中午,兰英洗好衣服正准备去晾,谁知道刚一站起来就眼前发黑,差点摔倒。
刚从厨房出来的槐生看到了扶着墙摇摇晃晃的兰英,丢了手里的菜把兰英抱在怀里,“兰英,兰英,你怎么了?”槐生焦急地问道,说着就把人横抱起来往屋里送,然后交代自己老爹去把村里的中医李大哥请来瞧瞧。
不一会儿李大哥就跟着老爹回来了,槐生着急地迎了上去,“李大哥,我媳妇儿刚刚晕倒了,你快来给瞧瞧!”槐生一边引着李大哥往屋里走一边说道。
“好好好,别急。”看着槐生一脸着急,李大哥安慰道。
李大哥进屋拿了把凳子坐在床边,开始给兰英把脉。只见他一开始眉头紧锁,接着眉头舒展,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
李大哥复杂的表情可把槐生急坏了,搞得他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样,不解地问道:“李大哥,我媳妇儿怎么样了?”
“你小子要当爹了。”李大哥拍了拍槐生的胳膊笑着说道。
“啊?……喔……”初为人父的槐生此刻像极了听老师讲课听得犯迷糊的小学生。
“刚怀不久,胎像还不稳,要多补充营养,多注意休息,别再累到了。”李大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着,“我给你开两副安胎的中药,晚些你到村公所来找我拿药。”
送走了李大哥,槐生轻手轻脚地坐到了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兰英,想到刚刚李大哥说的话,槐生心里乐开了花。
刚想伸手去理兰英脸上散落的头发,就看见她缓缓地睁开了眼,一双眼睛迷茫地看着槐生,“我这是怎么了?”说着侧身就想起来。
槐生见状立马扶住了她,“慢些慢些,医生说你怀孕了,胎像还不稳,要好好养着。”说着拿了个枕头垫在兰英后背。
“你是说,我们有孩子了?”兰英一脸惊讶地看了槐生一眼,随后低下头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嗯哪,你要当妈妈了,我要当爸爸了!”槐生乐得手舞足蹈,“对了,李大哥说你现在要多补充营养,你好好躺着,我杀只鸡给你炖鸡汤喝。”
槐生像看小孩一样,看着兰英吃饭,喝鸡汤,等兰英吃完交代她去好好休息,自己去村公所找李大哥拿药。
兰英看着槐生为她奔走的背影,摸着肚子轻声地说道:“宝宝呀,我们能有这么好的爸爸,真的很幸福!”
俗话说这女人是一天的公主,十个月的皇后,现在的兰英就是真实的写照。
从怀孕开始,槐生和公婆就特别宠她,家里的事都不用她做,每天睡到自然醒,想吃的东西都有。
这样的日子让兰英感觉幸福得有些不真实。
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兰英的肚子也越来越大,整个人胖了好多。
“你说咱们第一个孩子是姑娘还是儿子?”槐生耳朵轻轻贴在兰英肚子上问道。
“我和你说啊,现在可不兴重男轻女那一套,姑娘儿子我都爱”,兰英一手拿着吃了一半的苹果嘟着嘴说道,“再说了,生男生女是由你决定的。”
“是是是,老婆说得对,姑娘儿子都是咱的宝贝,我都爱!”槐生跟着附和道。
这天中午,兰英吃过午饭和往常一样睡午觉去了,槐生在院子里洗衣服。
“哟,都有老婆的人了还自己洗衣服呐,真不知道这媳妇娶来干什么用的!”槐生一抬头就看到了牙尖嘴利的水仙。
刚过了几个月的清闲日子,槐生是真心不想搭理这个讨人嫌的表妹,要不是顾着亲戚的面子,真的不想理她。
“是表妹啊,来来来,进来坐。”槐生放下手里的衣服,给水仙拿了把凳子,接着说道,“你表嫂现在怀着孕,月份大了,做这些不方便。”
水仙从篮子里拿了个苹果,顺势坐了下去,一边啃苹果一边不服气地说道:“哼,懒就懒呗,哪个女人不怀孕,就她金贵,我妈怀我的时候快生了都还在地里干活呢……”
“都什么年代了,哪家还会让怀着孕的女人去地里干活,说出去还不被人笑话。”槐生不想听水仙嘚吧,起身去晾衣服了。
水仙也跟着屁颠屁颠地起来了,她站在槐生一旁,一边用手捻头发一边娇滴滴地说道:“槐生哥,好一段时间没见你了,我想你了。”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这种话你不害臊么?”槐生停下晾衣服的手,白了她一眼。
见槐生哥没生气只是白了她一眼,水仙伸手扯着他的衣角,眨巴着眼睛说道:“槐生哥,我心里一直有你,兰英现在怀着孕,你肯定憋坏了吧,要不咱俩好呗……”
话音还未落,槐生妈气冲冲地从房间里冲出来,用手指着水仙大骂道:“好你个不要脸的小蹄子,结婚的时候你来闹,回门的时候你也要闹,现在还巴巴地送上门了!我告诉你,你连我儿媳妇一个脚趾头都不如!你赶紧给我走,我家不欢迎你!”
水仙放开了槐生的衣服,朝槐生妈走了过来,咄咄逼人地说道:“你又不是我妈,你凭什么管我,我就喜欢槐生哥怎么了?你管的着么?再说了,结了婚还能离,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凭什么不能和槐生哥在一起?!”
这一说把槐生妈气得够呛。
“在我没生气之前,赶紧给我走!”槐生压着怒气指着大门口,咬牙切齿地说道。
见闹事的水仙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槐生爹提着扫帚走了过来,“你个苏妲己,你给老子爬,老子家不欢迎你这种没得教养的东西!”说着拿起扫帚就要往水仙身上打。
眼见着就要被打了,水仙立马跑开了。
大门口站了一堆看热闹的邻居。
“造了孽了,怎么会养出这种祸害别人家庭的姑娘!”王奶奶看着夹着尾巴跑了的水仙说道。
“你没听过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的会打洞么,她妈就那样,和她妈一个德行。”苏三婶一脸鄙夷地说道。
“就是就是。”其他几个大妈附和道。
“人家媳妇还怀着孕呐,可别给人家气出个长短来啊!”李大妈摇着头说道。
……
“让大家看笑话了,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家丑不可外扬,槐生妈一脸难为情地遣散了看热闹的群众。
屋里刚睡着的兰英也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她起身坐在床上听了外面的所有话。
她为槐生哥和公婆替自己说的话感到暖心,也因为今天水仙说的话心里五味陈杂。
都说男人最容易在自己老婆怀孕的时候出轨,更何况那个不省事的水仙三番五次地撩拨……
心里的不安加上怀孕敏感的情绪,兰英没忍住哭了起来。
进屋拿衣架的槐生听到兰英的哭声,立马跑过去问道:“兰英,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兰英半坐在床上不说话,一边哭一边摇头。
槐生妈听到声音也立马走了进来,轻轻地坐在兰英身边,搂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妈知道今天水仙的话让你心里委屈,咱不哭,我们家这一辈子就只认你这个媳妇,不哭了啊,看着你哭妈心疼……”
兰英听了婆婆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哄好了兰英,槐生妈去厨房做晚饭了。
“你别听水仙胡说”,槐生站在床边说道,“我也讨厌那个水仙,可是……”
“可是什么?”兰英抬头质问槐生,“就因为她是你表妹,她就可以三番五次地胡作非为吗?还是说你心里有她?都说男人容易在自己老婆怀孕的时候乱搞,你也这样想的吗?”
兰英的话吓得槐生一哆嗦,这也长时间以来,今天是兰英第一次这么生气地和自己说话。
“怎么可能?我陈槐生对天发誓,要是心里有除了兰英以外的其他人,我不得好死!”
兰英听着他信誓旦旦的誓言,叹了一口气,她又不是三岁小孩,誓言这种东西,傻子才信。
孕晚期的不适,敏感的情绪,时不时再回忆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往事,兰英看上去恹恹的,槐生看她这样也不敢像往常一样嘻嘻哈哈地和她说话。
一时之间,两人之间往日的恩爱和欢乐少得可怜,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槐生气恼地问道,晚上睡觉的时候槐生终于憋不住了。
“没事。”兰英侧着身子背对着她云淡风轻地回答道。
“我都说了我和水仙没什么,我也已经发过誓了,你还要我怎么做?!”兰英的云淡风轻让槐生像炸毛的猫一样,一时间失了分寸。
“关灯睡觉吧。”兰英说完就默不作声地闭上了眼睛。
兰英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如鲠在喉,眼泪却不自觉地滑过了脸庞。
槐生憋了一肚子气,掀开被子猛地起身走出了房间。
他想破了脑袋都不明白兰英为什么忽然间变成了这样,自己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这段时间以来说话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的,就怕惹她不高兴。
真的是女人心海底针,就算捞到还扎人啊。
都说怀孕的女人情绪敏感脾气差,看来是真的啊,槐生为刚才自己对兰英说的没有分寸的话感到后悔,怀孕的难受自己不能替她分担,让她没有安全感还说重话……
想到这里,槐生气愤地给了自己两巴掌。
稍事平复了情绪,槐生脱了鞋子悄悄走进了房间,怕吵醒兰英。
看着睡着的兰英,槐生悄悄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随后又轻轻地拉上房间的门出去了。今天晚上他在沙发上睡。
兰英只是闭着眼睛,并没有睡着,她听到了槐生打自己巴掌的声音,听到了他悄悄走进来的脚步声,他凑近的呼吸声。
这个吻好像有魔力一般,把一连几天结在兰英心里的冰都化开了。
今晚是他俩结婚以来第一次分开睡,但是兰英并没有因此生气。
“别走,槐生哥,别走……”兰英哭着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槐生听到声音一骨碌从沙发上翻起来,推开房间门抱住了哭得梨花带雨的兰英,“我不走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你。”槐生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地拍着兰英汗湿的后背安慰道。
兰英一把搂住槐生的脖子,哭着说道:“槐生哥,我做噩梦了,我梦到你跟水仙走了,不要我和孩子了……”
槐生听了兰英的话,心疼地抱着她,“不哭了啊,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嘛,老人说了,梦都是相反的,我哪都不去,永远守着你和孩子。”
安慰了许久,兰英才安静下来,估计是太累了,靠着槐生的肩膀睡着了。
一看时间还早,安顿好兰英之后槐生也躺下接着睡着了。
这一觉兰英睡得格外香甜。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又过了两个月,兰英离预产期也越来越近了。
槐生和爸妈都不敢出远门,都在家里守着即将分娩兰英。
幻想着即将要和自己的孩子见面的场景,兰英既期待又害怕,都说女人生孩子是去鬼门关走一遭,只希望到那天自己能产程顺利,少受些罪。
农历八月初三,一阵接一阵剧烈的宫缩疼痛疼得兰英直冒冷汗。
看着痛得头发都被汗湿的兰英,槐生一下子慌了神,只得去找妈来帮忙。
看着六神无主的槐生,婆婆冷静地说道:“一会要用的东西我都收好了,放在衣柜里,你赶紧拿袋子装好,马上去医院!”
婆婆把兰英扶在怀里,焦急又冷静地安慰道:“别怕孩子,我们马上去医院,妈已经叫好车了,咱们这就走……”
不一会功夫,兰英和婆婆一行人就到了医院,在医生的帮助下槐生办好了住院手续,已经见红的兰英被两个护士搀进了待产室。
“家属在外面等候。”护士伸手拦住了槐生。
“可是……”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砰”地一声,待产室的门关上了。那句“我想进去陪着我媳妇儿”被硬生生地憋回了肚子里。
待产室外,槐生和婆婆坐立不安,焦急地来回踱步。槐生时不时趴在门上听声音。
待产室内,女人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哭爹喊娘的,叫医生的,骂老公的……每当这些声音响起,槐生就心里一紧,但是听了好多次,都没听到兰英的声音,槐生心里更慌了。
医生给兰英系好胎监带,装好监测仪器,交代好兰英后又接着去巡视其他产妇的情况了。
越来越紧凑的宫缩疼得兰英哭了起来,“医生,医生,帮帮我……”
待产室的妇产科主任李医生听到声音就朝兰英走过来,安抚好兰英后给她做了内检。
“助产护士,拿好她的待产用品,扶她进产房”,李主任对身后的护士说道,“宫口已经开了九指,马上就要生了。”
“姑娘,你不哭不闹的,已经很棒了,再坚持一小会,马上就能和孩子见面了。”李主任温柔地对兰英说道。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在产房里熬过了十多个小时的疼痛,在医生和护士的帮忙下,兰英终于和女儿见面了。看着怀里酣然入睡的女儿,精疲力尽的兰英流下了幸福的眼泪。
一个小时之后,护士推着兰英和孩子出了产房。这个时候已经晚上11点多了。
“兰英的家属在哪?”护士问道。
蹲在角落里打盹的槐生一骨碌爬了起来,“在这里在这里!”
“恭喜你家生了个女儿,晚上9点45分出生的,六斤二两,健康可爱。产妇比较虚弱,多注意休息。”
“老婆,对不起……你辛苦了……”看着躺在床上虚弱的兰英,槐生像个孩子一样语无伦次地哭了起来。
婆婆过来拉着兰英的手,心疼地说道:“兰英,辛苦你了,谢谢你给我们家生了个又白又胖的孙女,你想吃什么妈去给你买啊。”
看着身旁的女儿,看着为自己哭泣的槐生和关心自己的婆婆,兰英此刻感觉发自内心的欣慰,此刻对她来说,人间值得。
两天后办好了出院手续,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回家了。按照当地习俗,有了孩子要请客吃饭,日子定在四天后。在公婆和槐生的张罗下,妯美酒办得很成功。
“是谁说的我负责生,他负责带的?现在倒好,孩子一哭闹你就跑了!”日夜颠倒带娃身心疲惫的兰英,生气地对着坐在沙发上的槐生吼道。
“我也想替你分担啊,孩子不要我抱我能怎么办?”坐在沙发上的槐生像泄了的皮球一样,“再说我又没奶,我也没经验,我怎么带?”说完槐生扭头出去了。
面对白天黑夜不分时候哭闹的孩子,生了孩子脾气变差的兰英,槐生只觉得自己心力交瘁,一肚子委屈没地方说。
趁着兰英和孩子睡着了,槐生独自一个人去了桥头的烧烤摊坐着喝闷酒。
旁边一桌坐满了人,男男女女一边吃烧烤一边划拳,吵得不行。这让本来就心烦意乱的槐生顿时来了脾气,借着酒劲吼了起来。
“你们能不能安静点!是不是欠揍?都给老子闭嘴!”说着把手里的酒杯砸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槐生这一出搞得坐在他背后的黄毛不乐意了,转过身去扯着槐生的衣领大骂道:“操你大爷,知道爷爷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老子今天心情不好,你们这些小瘪三给我滚远点……”话音还没落,一记拳头重重地打在了槐生腮帮子上,有些醉意的槐生因为重心不稳跌坐在了地上。
被打得头晕的槐生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摸了摸被打的脸,指着黄毛接着骂道:“就这点能耐啊?接着来啊!”
这下黄毛彻底被惹怒了,猛地冲了过去和槐生扭打在一起。
一旁正在喝酒划拳的水仙和其他几个人见情况不妙,立马上前把两人拉开。黄毛和槐生的衣服在撕扯中被对方撕坏了,槐生因为喝多了酒落了下风,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起不了身。
“为什么,兰英你怎么变了……”狼狈的槐生躺在地上呻吟着。
听到“兰英”两个字,有些醉意的水仙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一把撒开扶着黄毛的手,一边摇头让自己清醒,一边尽力确认躺在地上的人,“槐生哥,是你吗?”
凑近一看,躺在地上的人正是槐生,水仙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让他半坐着靠在自己怀里。水仙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和槐生挨这么近。
在水仙的劝说下,今晚的闹剧就此作罢,大家不欢而散。
水仙吃力地扶着喝醉的槐生,东倒西歪地往家里走。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水仙犹豫了,因为不想被村里的长舌妇嚼舌根,也不想被妈骂,转头扶着槐生打算去桥头找一家旅馆凑合一晚。
桥头唯一一家还没关门的小旅馆只剩下一个标间,简陋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也没个沙发什么的。
看着已经睡着的槐生,水仙心里像一团乱麻,心心念念的槐生就躺在眼前,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和他在一起的场面,谁曾想这一天来得那么突然那么直接,一时间让她有点接受不了。
同时她也害怕,毕竟他已经结婚了,自己还没有出阁,和他共处一室的事如果传了出去,那不得被村里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一看时间,已经夜里一点半多了,水仙困得眼皮直打架,不管了,先将就睡一晚吧。
“402查房!”隔壁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惊醒了睡梦中的槐生。
槐生揉了揉眼睛,一转头迷迷糊糊看到了一个长头发后脑勺,女人?昨晚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正当槐生大脑飞速运转回忆昨天晚上的事的时候,还没睡醒的水仙突然翻身转了过来。槐生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下来,因为重心不稳重重摔了一跤。
“唔……”半睡半醒的水仙听到动静坐了起来。
“为什么我会和你出现在一个房间里,昨晚发生了什么?我们……”发生了这种无法接受的事,槐生情绪失控地质问水仙。
“昨晚……”,半睡半醒的水仙直接被槐生这一嗓子吓醒了,一边哭一边说道,“昨晚你喝醉了和人起了冲突,打起来了,我刚好遇到了你,就把你带回来了……旅馆只有这一个房间,槐生哥,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没等水仙把话说完,槐生逃也似的离开了。想到昨晚发生的荒唐事,想到自己生了孩子还没出月子的老婆,槐生只觉得无地自容。
脑子里就像一团乱麻一样,不知道回去怎么面对兰英。
从旅馆到家也就二十多分钟的路程,槐生却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
快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槐生看见兰英抱着孩子和妈一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刚想向前迈的脚又缩了回来,就好像前面有一个跨不过去的坎一样,心虚的槐生转身躲在了墙角,摸着身后疙疙瘩瘩的墙,像极了昨晚之后长在他心里拧巴的结。
家还是要回的。槐生深呼了一口气,决定不到万不得已,不打算把昨天晚上的事告诉兰英。
“妈,我回来了。”槐生站在门口有气无力地说道,说完立马低下了头,他不敢和院子里两个最重要的女人对视。
“你昨晚去哪了?”槐生妈听到声音转头看着槐生问道。
“昨晚……昨晚去桥头吃了点烧烤,喝了点酒,太晚了就没回来,在外面住了一晚。”槐生象征性地抬了抬头回答了妈的问题,接着向屋里走。
“你的衣服怎么回事?怎么烂成那样了?你的脸?”槐生妈看着狼狈的槐生问道。
“衣服……”槐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苦涩地笑着说道,“昨天晚上酒喝多了,和人打了架,把衣服撕坏了。”
“你长本事了是吧,老婆孩子不管,出去和人喝酒闹事,还不回家,你太不像话了……”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槐生低头听着妈的数落,一步一步往房间里走。
而兰英,只是目光凌厉地盯着他,自始自终都没说一句话。
他多希望兰英骂他两句,哪怕打他两巴掌都行,至少心里不用那么煎熬。
她的沉默像是无声的责备,紧锣密鼓地叩击着槐生的良心。
她凌厉的目光像一条带刺的鞭子,一刻不停歇地抽打在槐生的身上。
接下来的几天里,槐生和兰英就这么冷着。槐生尽力想帮兰英做些什么,但是都被兰英拒绝了。
老两口看着小两口这样,焦心不已,但又无可奈何。
“兰英,今天孩子满月了,你明天就出月子了,妈带着你们出去逛逛,你不是说头发太长了么,正好出去换个发型,顺便给你和孩子添置些衣服首饰,”说着,婆婆看向了槐生,“明天估计要买很多东西,大包小包的,你跟着去拎。”
说话间朝槐生使了个眼色,槐生立马心领神会地点头道好。
婆婆看兰英这段时间笑得都很少了,明显憔悴了很多,于是打算借逛街带她出去散散心,借这个机会缓解一下小两口紧张的关系。
第二天一早,婆婆早早地起来准备早点,槐生也早早地起来收拾出行要用到的东西,只等兰英和孩子睡醒吃好早点就出发。
今天可以说是兰英生了孩子以后最充实开心的一天了,先是去修剪了毛燥的长头发,然后婆婆带她去金店给她和孩子一人买了一只金镯子,紧接着又去服装店买了几套合身的漂亮衣服,最后又带孩子去母婴店洗了澡,买了几套衣服,兰英也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月子澡。临了还喝了奶茶,吃了自己最喜欢的小吃。
回家的路上,婆婆和兰英在马车里欢快地唱起了歌,刚满月的宝宝也跟着妈妈笑了起来。
槐生看着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女人和谐温馨的画面,不由得舒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可以落地了。
“兰英”,槐生试探着问道,“今天开心不?”毕竟从那天到现在,兰英都没正眼看过自己,也没好好和自己说过话。
“开心。”说话间,槐生对上了兰英的眼神,那眼神里不再有让他害怕的冰凌。从兰英的眼神中可以确定,她已经不生他的气了。
槐生一直以来紧绷着的心总算是放松了些。
夜幕降临的时候,全世界都安静地睡着了,只有槐生还在兴奋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看着身边熟睡的母女俩,对于男人来说,幸福的人生大抵就是如此吧。
此刻内心的满足好像让他彻底忘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他拧巴的心仿佛又平整了。
那天之后,心里拧巴的不止槐生一人。
槐生急匆匆地走了,钱包落在了旅馆里。水仙看着装着兰英照片的钱包发了愁。
她恨极了兰英,多想把那照片换成自己的,但是不能这么做,钱包始终是要还回去的。
水仙等了好多天,等着槐生来找她拿回钱包,一直都不见人。
转念一想,如果被她妈或者其他人撞见他俩一起,那离身边的人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啥也就不远了,想想就可怕。
思来想去,水仙决定亲自上门把钱包还给槐生。
吃过午饭,闲来无事,水仙打算去槐生家送还钱包。
快到门口的时候,水仙犹豫了。
她本想把钱包送还以后,就此断了对槐生的念想,但是那念想早已在水仙心里生根发芽,只要有机会立马能开花结果。
她知道槐生一家都不待见她,这一去很可能会被骂,也许能把自己骂醒,彻底断了对槐生的念想,那种想要又得不到的感觉实在太煎熬了。
“有人在家吗?”水仙站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院子问道,一连问了三遍都没人应。
这个时候兰英带着孩子在午睡,槐生在房间里整理衣柜,槐生妈听到大门口有动静就从房间里出来看看。
“谁啊?”槐生妈毕竟上了年纪,眼睛不太灵光,一边走一边问道,“找哪个?”
走近了才看到来人是水仙,脸立马拉了下来,没好气地问道:“你还来找我儿子做什么?”
既然是来送钱包不是来吵架的,水仙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尽量礼貌地回答道:“那天晚上槐生哥喝醉了,我遇到了他,捡到了他的钱包……”
槐生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也走了出来,一出门就看见那张让他心虚又害怕的脸。心里立马紧张了起来,只觉得大事不妙了。
水仙看到槐生,立马拿着钱包跑了过去递给槐生,“槐生哥,那天早上你走得急,把钱包落下了。”
槐生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声,伸手木讷地接过了钱包,看了水仙一眼立马低下了头。
兰英也起来了,看着槐生闪躲的眼神,听着水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凭着女人的直觉,这两个人一定有问题。
“那天晚上你没回来我就感觉不对劲,第二天回来之后更不对劲,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你的钱包为什么会在她那里?”兰英盯着槐生质问道。
此刻的槐生不敢抬头直视兰英的眼睛,也不敢坦白那天晚上的事,像个被定住的哑巴一样。
见槐生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兰英瞬间来了脾气,上前推了槐生一把,生气地吼道:“你哑巴了吗,你倒是说啊?!”
水仙本来就放不下槐生,看着兰英这么推他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一时冲动的她对着兰英说道:“你就这么想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吗?我来告诉你。那天晚上槐生哥喝醉了,和人起了冲突打了架,刚好我遇到了他,就带他去桥头的旅馆里住了一晚,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水仙的话一出口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再怎么掩盖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兰英快被气疯了,忍着眼泪狠狠打了槐生一巴掌,“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水仙不嫌事大地接着说道:“呵呵,你猜他做了些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做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话音还没落,兰英的巴掌准确无误地打在了水仙脸上,“你给我闭嘴!”兰英指着水仙声嘶力竭地吼道。
水仙的话把兰英气得发抖,她不敢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丈夫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她强忍着眼泪大口喘着粗气,好在有婆婆在一旁扶着她,才不至于摔倒。
婆婆气得对着槐生和水仙破口大骂道:“你个背时娃儿,你看看你做的什么事?你个不要脸狐狸精,你破坏别人家庭是要遭报应的……”
争吵声引来了好些看热闹的人。
“这男人真不是东西,老婆刚出月子没多久就和其他女人搞在一起了,呸。”
“坏事的还不是那个水仙,人结婚的时候她就去闹事了,现在人家有了孩子还不消停。”
“不应该啊,槐生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不应该做出这种事情来啊,造孽啊。”
“你看她妈也不是什么好人,养出来的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真不知道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养出这么个不要脸的女儿来……”
水仙听着看热闹的人对她的编排指责,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哭着吼道:“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破坏他们的家庭了,我只是追求自己喜欢的人,错哪里了?”
这话一出口把王奶奶惹怒了,“小偷会承认自己偷东西吗?你脸皮可真厚,当了婊子还想立贞洁牌坊。从头到尾错的都是你!人家都已经结婚了有孩子了你还追求个屁,你还要不要脸呐?”
其他人也跟着七嘴八舌地说道:“就是,就是,她那妈就那样,能教出什么好货色来……”
大门口七嘴八舌的指责和谩骂声像一根根尖锐的刺,扎得水仙体无完肤,她再也受不了了,推开看热闹的人哭着跑开了。
水仙一边擦眼泪一边恨恨地想到,好啊,我都已经决定断了对槐生的念想了,你们还这么骂我,反正在你们眼里我已经这样了,那就干脆坐实好了!走着瞧,有我水仙在一天,你兰英就别想安宁!仇恨的种子像毒蛇一样,在水仙扭曲的心里越长越大。
水仙走了,看热闹的人也逐渐散了,槐生一家闹得鸡飞狗跳。
槐生被爸妈轮番教育了一遍,任由槐生怎么解释,兰英始终不肯原谅他。
兰英的眼里心里再次结起了厚厚的冰凌,两人之间的心墙也越垒越高了。
离婚又不可能,家里老人不答应,有了孩子就有了牵挂,哪能那么轻易就放下呢。
兰英被伤透了心,就此和槐生分开住。槐生因此一蹶不振,整天不是喝酒就是睡觉,任由父母怎么说教打骂,俨然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
槐生一家的日子就这么僵持着,一转眼女儿快都有半岁了。
这期间槐生也多次向兰英低头认错主动示好,一五一十地和兰英坦白了当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告诉兰英他和水仙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是兰英始终不相信,水仙都已经那么说了,人家犯不着拿自己的清白去陷害他。
老两口为了小两口的关系也愁白了头,但是毕竟自己儿子有错在先,只能各方面尽力补偿儿媳妇,心里时刻盼着他们二人重归于好。
眼瞅着兰英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槐生想借这个特别的日子好好表现,只求能缓和夫妻二人的关系,为此还和爸妈认真合计了半天,希望爸妈助他一臂之力。
兰英生日当天,槐生早早出了门,去蛋糕店定了一个款式新颖的蛋糕,去花店买了一束粉玫瑰,那是兰英最喜欢的花,最后去首饰店买了一条项链和一对耳环,装在礼盒里。
采买完毕后,槐生小心翼翼地提着东西回家了,这次他为了讨兰英开心可以说是下了血本。趁着兰英不注意把东西悄悄藏在储物柜里,只等晚饭的时候给兰英一个惊喜。
吃晚饭的时候,饭桌上,除了碗筷碰撞和咀嚼食物的声音,一家四口像是被贴了禁声符一样安静。
快吃好饭的时候,槐生看向了爸妈,朝着妈使了个眼色,咳嗽了两声。妈明白了槐生的意思,放下手里的碗筷,笑着对兰英说道:“兰英,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兰英被婆婆这忽然的一问给问懵了:“啊?今天,好像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吧?”
“傻孩子,今天是你的生日呀,你可是我们家的大功臣”,说着转头看向了槐生,“去,把准备好的东西都拿过来。”
槐生起身去把藏在储物柜里的生日蛋糕和鲜花礼物都提了出来,这期间爸妈配合地把桌子收拾干净,兰英坐在原地有些局促地看着忙碌的公婆和槐生。
“兰英,生日快乐!”槐生拆开蛋糕的包装,插上并点燃了生日蜡烛,接着说道,“快许愿吧。”
在槐生和公婆的注视下,兰英配合地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念自己的愿望,公婆和槐生在一旁唱着蹩脚的生日祝福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吹了蜡烛,切了蛋糕,一家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这和谐的气氛,仿佛那些扎心窝子的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兰英,这是我给你买的生日礼物,打开看看喜不喜欢。”槐生说着把那个装着项链和耳环的精美礼盒递到了兰英面前。
兰英看了槐生一眼,接过盒子打开一看,这正是她怀孕的时候出去逛街看上的项链和耳环,这让兰英又惊讶又有些兴奋。
“快给兰英戴上。”在婆婆的催促下,槐生手忙脚乱地给兰英把项链和耳环戴了起来。
“好看,真好看。”槐生和婆婆看着兰英一个劲地夸赞道。
这是兰英结婚以来过的第一个生日,虽然带有目的性,但是也算别有用心。
这段时间以来槐生和公婆的付出兰英也都看在眼里,想来他能这么做应该是真心悔过了吧,兰英在心里想着,毕竟是夫妻,就原谅他吧。
晚上,槐生回房间睡觉,兰英也没拒绝。只是槐生一直不敢开口说话。
“你知道的,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些”,兰英率先开口打破了两个人尴尬的气氛,“你这次真的很让我伤心。”
槐生拉着兰英的手,一脸认真地说道:“兰英,我错了,我向你保证,这样的事情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虽然槐生说得很认真,但是他真诚的眼神却好像一个无底洞,好不容易才爬了上来,兰英害怕再次跌落进去。
“早点休息吧。”隔着不远也不近的距离,两人和衣而眠。
算是重归于好了吧,但是又不算,自古以来破镜难重圆,再怎么和好也不可能如初,终究是有裂痕在的。
俗话说得好,记吃不记打,好了伤疤忘了疼,说得就是像槐生那样的男人。
眼见着一家人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夫妻二人的关系也比之前更融洽,虽然偶尔会有小吵小闹,也好像下饭菜一样,调和着淡如白粥的生活。
人总是会变的,女儿还小的时候,槐生大把的心思都花在了老婆孩子身上,眼瞅着女儿一岁多了,槐生开始隔三差五地出去喝酒打牌,在生活的夹缝中苦中作乐。
经常和槐生一起打牌的牌友大多都是附近的,时不时也会有一些生面孔,鱼龙混杂,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九月份的农村是比较清闲的,田地里没什么农活要干,之前出去打零工的工地也放假了。吃了午饭闲来无事,槐生出去打牌了,恰好这一天水仙也在。
桥头有一间很大的空房子,不知道是谁家的,农村也没什么玩乐的地方,附近的人就把这间空房子征用了,摆了些桌椅,供人们打牌聊天。
槐生刚一进门就被邻村的红林叫住了,“哟,槐生兄弟啊,快来快来,我们准备打二点,三缺一,你来刚好。”
槐生闻声朝红林坐那桌看了过去,好巧不巧也看到了水仙。
水仙看到槐生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往日在槐生家门口被骂得很难听的场面浮现在了脑海里,她恨得咬牙切齿。
水仙刚准备走,可转念一想,她咽不下那口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她只是个女人,没那么大胸襟,有仇必须要报,哪怕不择手段。
水仙用力扯出了一个笑脸,回头对着槐生说道:“槐生哥,还在介意我俩那档子事啊,我都已经放下了,你个大男人就别那么小家子气了嘛,快来快来,坐下一起玩。”
不知道水仙这唱得是哪一出,架不住红林兄弟的再三邀请,槐生就和他们凑一桌一起玩,水仙恰好坐在他旁边,槐生有些不自在。
一群人玩得正起兴的时候,趁着发牌的空隙,水仙拿出传呼机捣鼓了两分钟,说了几句别人听不懂像暗号一样的话,又接着玩牌。
这边,槐生家门口,三个年轻女人一边慢慢走,一边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
“这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中间的女人翻着白眼说道。
“哪个男人又招你惹你啦?”左边的女人一脸不屑地问道。
“你刚才在桥头没看么,槐生又和那个水仙搞在了一起,两人还亲上了呢。之前两个人就睡一起了,真是造了孽了。”中间的女人一边做出遮住嘴的动作一边故意提高了嗓音。这时候兰英正在院子里洗衣服。
“天呐,他们怎么能这样啊,槐生不是已经结婚有孩子了么,他媳妇真的太可怜了……”右边的女人摆着手一脸嫌弃地说道。
“哎哟,快走了,自己日子都一地鸡毛,还管别人那么多干嘛。”中间的女人不耐烦地说着,接着三个人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这三个女人像是故意把事情说给兰英听一样,而兰英也恰好都听见了。兰英洗好了衣服,把女儿抱給婆婆帮忙照看着,一个人去了桥头。
一路上,兰英虽然有些生气,但是内心却十分镇定,她不相信耳朵听到的,她要亲自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牌桌上,水仙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往门口瞟,像是在等什么人。
不一会儿,她就瞟见了站在门左顾右盼的兰英。
与此同时,水仙故意将凳子朝槐生一歪,故作要摔倒的样子,急切地叫了一声槐生哥,槐生见状立马转身低下头去扶水仙,低头的瞬间恰好与水仙撞了个四目相对,两人亲上了。而这一幕,被站在门口的兰英看得清清楚楚。
两人惊吓着往各自身后退了一步,槐生一回头就看到了火冒三丈的兰英。
“你……你怎么来了……”槐生一脸惊恐地看着兰英问道。
“怎么,我来撞破你们的好事了?影响你们恩爱了是吗?”兰英攥紧了拳头,怒目圆睁地吼道。
“你听我说……”槐生话还没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已经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左边脸上,打得他脑瓜子嗡嗡的。
周围一片哗然,打牌的人都停下看着他们二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你还嫌不够丢人么,赶紧给我滚回去!”兰英看着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地槐生气不打一出来,伸手揪着他的耳朵就往外面拽。今天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槐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媳妇打骂,对于男人来说简直是颜面扫地。
看着已经离开势如水火的两人,听着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水仙邪魅地笑了起来,她的目的达到了。
可她心里还远不够解恨,她恨死兰英了,她就是要看着他俩闹得鸡飞狗跳,闹到离婚最好,谁让她抢了槐生哥,自己被领里乡亲骂得狗血淋头也都是因为她。这才是刚开始,接下来还有更带劲的,兰英你就好好受着吧。想到这里,水仙目露凶光地冷笑了起来。
兰英和槐生回家之后闹得很凶,还打了一架,兰英做梦都没想到,槐生会这样对她,曾经幸福恩爱的两个人如今会变成这样。
今天桥头发生的事很快传到了槐生爸妈耳朵里,老两口对于儿子的荒唐行径气得捶胸顿足。
只有槐生自己知道事情并非兰英和其他人看到的那样,但是事已至此,再怎么解释都没用了。
外面关于他和水仙的流言蜚语穿得沸沸扬扬,就像洪水猛兽一样,把曾经属于他和兰英的幸福过往一点一点吞噬掉。
在公婆声泪俱下的请求下,兰英心软了,放弃了离婚的打算。但是对于槐生,兰英的心已经被伤透了,两人的关系已经走进了死胡同。
槐生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蹶不振,意识到自己现在和过街的老鼠一样,被兰英和父母弃若敝履,干脆破罐子破摔,每天除了抽烟喝酒就是睡觉,俨然一副酒鬼形象。
眼瞅着槐生日渐消沉,曾经那个干净帅气的大小伙子现在变得蓬头垢面,面黄肌瘦。兰英看着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说到底,兰英再怎么狠心,心里始终还是对槐生抱有一丝幻想。
就算自己心里再痛恨他,但再怎么说他也是孩子的爸爸,总不能放任他不管吧。
“你能不能有个当爹的样子,不要整天除了抽烟喝酒就只知道睡觉,别的男人赚钱养家,你都干了些啥?”兰英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蹲在墙角抽烟的槐生说道。
“不是已经有离婚的打算了么,你还管我干嘛?”槐生掐灭了烟,面无表情地看着兰英说道,“别的男人好你就去找啊,我又不拦着你。”
日子久了,父母的失望,兰英的冷漠,让槐生逐渐变得麻木。但这又能怨谁呢。
“你……”兰英被槐生的话气得无语凝噎,转身就回了房间。
看着兰英离开的背影,槐生又点燃了刚刚还剩半支的烟,恍惚之间,只觉得兰英的样子在烟雾里逐渐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槐生成了桥头烧烤店的常客,当然他不是为了吃烧烤,只是为了喝酒,偶尔点些烧烤。算起来,行差踏错的第一步就是从这个地方开始的。
日子久了,槐生成了当地出了名的酒鬼,大家提起他的时候,已经不再喊他的名字,都是叫他酒蒙子,而槐生的所作所为正如大家叫的那样,逐渐在酒里迷失了自己,也逐渐丧了良心。槐生和父母兰英的关系僵到了极点。
槐生厌恶了家里人对他不闻不问的态度,就好像他是透明的一样,他多希望父母和兰英能和他说说话,哪怕是骂他两句也好。
用村里人的话讲,不知道他是着了魔还是被酒精烧坏了脑子,又和水仙搞在了一起。和以往不同的是,他俩不再遮遮掩掩,也不在乎其他人的指指点点,像狗皮膏药一样明目张胆地粘在了一起。
大概只有槐生自己知道,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引起父母和兰英的注意罢了,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在行差踏错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水仙那边,任由她妈怎么说教打骂,水仙就是死性不改地要和槐生在一起,甚至以死相逼,看着失心疯的女儿,水仙妈痛心疾首又毫无办法,只能任由她胡来,管不了了。
女儿沫沫眼瞅着就快两岁了,但是一直还没上户口,办事处负责户籍管理的刘主任已经催了好几次了。
上户口是一件简单的事,却让现在的兰英犯了难,因为给孩子上户口需要父母双方一起去。槐生已经好几天都没着家了,不用猜也知道,他要么就是在水仙家,要么就是和水仙在其他地方。
虽然万般不愿意,但是为了女儿着想,兰英还是硬着头皮去水仙家找槐生了。
本想叫上婆婆和自己一起去,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万一时候不巧让老人家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画面,年纪大了是承受不住的。把孩子交给婆婆后,兰英换了身衣服就出门了。
刚到路口,就看到挂在水仙家院子里随风摇曳的女士内衣和男士内裤,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而且那内裤,还是兰英给槐生买的。
“槐生哥,咱们再喝点。”
“来……”
接着是一阵男人女人的笑声。
看着挂在别人家里自己丈夫的内裤,听着令人作呕的声音,兰英只觉得气血上涌,一阵眩晕。
一阵深呼吸平复了情绪之后,兰英走到了水仙家院子里,但是她没直接进堂屋里,就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
“哟,兰英来了”,水仙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盯着他们看的兰英,靠在槐生怀里揶揄着说道:“槐生哥,人家来找你回家呢。”
看着气得脸都发绿的兰英,水仙心里暗自高兴,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中,她知道她离最后的胜利不远了。
槐生搂着水仙的手并没有松开,只见他一脸平静地抬头看了兰英一眼,不耐烦地问道:“你来干嘛?”
“办事处的人催了好多次了,要去给沫沫上户口。”兰英面无表情地说完话就把头转向一边,这两张让她厌恶的脸,多看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
“知道了,明天回来办。”槐生说完又接着喝起了酒。
兰英听完头也不回地立马离开了,这个地方呆得她快要窒息了。
已经在心里告诫过自己无数次,不会再为他掉一滴眼泪的兰英,回家的路上还是哭成了泪人。
“你跟她到底什么时候能断清楚?”一直以来被在外面乱搞的丈夫气得以泪洗面的兰英愤怒地问道。
侧坐在她对面的槐生一个劲地抽烟不说话。那缭绕的烟雾像是一堵墙一样,在他们之间划清了楚河汉界。
“哇——哇——”两岁女儿沫沫的哭声把兰英拉回了现实,女儿是她在这个凉薄的世界上唯一放不下的人。
就像胃不好的人吃糖一样,刚吃的时候有多甜,反酸的时候就有多难受。想当初他们也是让人羡慕的一对,郎才女貌,后来结了婚有了女儿,兰英做梦都没想到,他们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呵,你们眼里不是早就已经没我这个人了么,还管我干嘛……”槐生把抽剩一半的烟丢在地上,一脚踩熄,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剩下一脸绝望的兰英抱着女儿坐在屋里发呆。生活于兰英而言,好比一碗杀人的毒药。
晚上,家里人都已经睡下了,槐生喝得醉醺醺地才回来,一进门跌跌撞撞,搞出的响动把兰英吵醒了。
借着月色,兰英看到一身酒气的槐生靠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嘴里嘟囔着什么听不清楚。
“回去睡觉吧,耳房里床给你铺好了。”已经深秋了,就这么在外面坐一夜估计得冻出什么问题来,到时候自己可不愿意伺候他。
兰英刚准备回房间睡觉,忽然听见槐生哭了起来。
“对不起,我对不起,我……我不是人……”槐生一边哭一边说道。
兰英以为槐生这是良心发现了,知道自己错了,刚想着安慰他几句,可接下来槐生说的话让她彻底绝望了。
“水仙……水仙怀孕了……”槐生哭着说道。
话一出口,兰英瞬间僵在了原地。下一秒,她转身就准备走,她不想再理会这个男人。
刚准备走的瞬间,槐生跪着扑过来死死地抱着兰英的腿,“我求求你,兰英,我求求你救救我……”
此时的兰英,感觉就像被粘了一坨屎一样恶心。她用力踢了槐生一脚,大喊了一声“放手!”
“我不放,我不放……兰英,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槐生不仅没有因为吃痛的那一脚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院子里的动静吵醒了槐生的父母,老两口一先一后地出来看看到底发生了啥。
槐生爹拿着手电筒一出来就看到槐生跪在地上抱着兰英一条腿的窝囊样,气得大吼道:“赶紧给老子爬起来!”
槐生妈被这一嗓子瞌睡都吓没了,赶紧跑过来问,“怎么啦,大半夜的嚷嚷些什么?”
槐生和兰英像是僵住了一样,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怎么了这是,大半夜的不睡觉要闹什么?”槐生妈看着两人生气地问道,“你们这样不嫌丢人么?”
“我有什么好丢人的”,兰英背对着公婆愤慨地说道,“要闹什么问你们的好儿子吧。”
听兰英这么说,槐生爹直接怒了,一个箭步上前扯着槐生的领子把槐生提了起来,“说啊,你要闹些什么?!”
任由槐生爹怎么追问,槐生只是一直抽泣,一言不发,这下直接把老头子惹怒了,反手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你倒是说话啊,你是中邪了还是怎么地,像个娘们一样哭唧唧地没完没了,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会摊上你这么个把祖宗脸都丢尽的玩意……”
事已至此,兰英已经不想掺和这场闹剧了,直接把水仙怀孕的事告诉了公婆。
“什么?”老两口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你……你……”槐生妈气得捶胸顿足,差点就倒在地上。
槐生爹没说话。在兰英准备回房间睡觉的时候,耳后传来公公的指责:“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是要负责任的!哪家的媳妇会任由自己男人在外面乱搞?”
怎么地,教育不了自己儿子反过来教育我了?兰英实在想不通往日通情达理的公公如今会反咬她一口。任由他们闹去吧,兰英头也不回地回房间睡觉了。
院子里,哭声,打骂声,乌烟瘴气。
第二天一早,槐生家直接乱成了一锅粥。水仙妈带着水仙上门讨要说法,大门外,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
一连闹了好几天,双方都不肯妥协。
公公的指责,丈夫的背叛,兰英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完全看不到希望。此刻的她就是被生活逼迫到悬崖边上的可怜人,往后退一步是豺狼虎豹,往前走一步是万丈深渊。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平息这一场闹剧吧。
看着床上熟睡的女儿,兰英绝望地哭了起来。她才两岁啊,为什么命运要对她如此残忍。
夜里一点,兰英决绝地喝下了家里还剩半瓶的农药,等到第二天家里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了。
年纪轻轻的兰英就这么走了,一个字都没留下,还没来得及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还没能亲眼看着女儿长大成人,带着对父母孩子的遗憾,永远地离开了。
兰英的死给了槐生一家沉重一击,也彻底打醒了槐生。
槐生跪在兰英的灵堂前一边哭一边抽自己巴掌,可怜的沫沫害怕地依偎在奶奶怀里,远远地看着跪着的爸爸和黑白照片上的妈妈,小小的她还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
水仙的事还没解决好,兰英的家属紧接着又闹上了门,真可谓屋破偏逢连绵雨,糟心的事一件又一件。
槐生的父母挨个给兰英的家属低头认错。
槐生被两个大舅哥轮番用拳头问候了一遍。兰英这些年受的委屈一直都不好找合适的理由讨回来,这次刚好新帐旧帐一起算。
由于槐生之前的种种荒唐行径,兰英的家人一致决定把沫沫带走。可爷爷奶奶舍不得孙女,低声下气请求甚至跪下磕头,并且保证扶养沫沫长大成人,供她读书,如果在奶奶家受了委屈,随时可以把她接走。
就这样,兰英和槐生两家的亲家关系算是走到了尽头,唯一牵扯的关系就是沫沫了。
看着房间里兰英的照片,回忆的一幕幕涌上心头,从相识相爱,再到结婚生子,曾经的他们多幸福啊。
恍惚之间,他好像看到兰英坐在床上朝自己招手,紧接着,兰英又像烟雾一样逐渐散去,越来越模糊,直到消失不见。
槐生一家还沉浸在失去兰英的悲痛中,水仙母女俩又闹上门了。
因为水仙怀孕了,刚好槐生又没了老婆,眼瞅的水仙肚子越来越大,水仙妈撒泼耍赖逼着槐生把水仙娶了,而且婚事还要大肆操办。
可怜的兰英还尸骨未寒,槐生就要另娶新欢,如果槐生一家真的依水仙妈的要求做了,那兰英在九泉之下无法安息。
两家人几番争吵之后,无奈地妥协了。槐生娶水仙过门,只领结婚证,不办婚礼也不请客。
槐生和水仙领证之后,父母和他俩分家了,非必要不帮扶也不掺和。
槐生和水仙的婚姻名存实亡,开始也意味着结束,维系关系的纽带只有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两个人的日子过得尴尬又煎熬。
八个月之后,水仙生了个女儿。小名叫菲菲。
孩子出生后,槐生妈过来帮着带孩子。因为孩子的关系,水仙和槐生一家的关系缓和了一些,槐生和父母慢慢开始接受了水仙。
之前水仙尝试叫爸妈的时候,公婆要么就说,没你这个儿媳妇,要么就直接不理会,现在水仙叫爸妈的时候,老两口虽然不是亲切的回答“诶”,至少也会回答个“嗯”。
沫沫每天都会跟着奶奶去爸爸家玩一会,但是每次去都是静静地坐着,懂事得让人心疼。
因为奶奶告诉过她,新妈妈不喜欢她。
爸爸也告诉过她,自己和新妈妈有了妹妹,她是姐姐,要懂事,不能给爸爸添麻烦。
好多次沫沫想去看看菲菲,但是每次只要一靠近摇篮,不是被水仙呵斥就是被一把拽过来,小小的她看着阿姨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人一样,吓得眼泪直打转转,但是忍住不敢哭,哭了吓到妹妹会被打。
这个时候爸爸就像是又聋又哑一样,任由阿姨拉拽呵斥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护着她。唯一护着她的,只有爷爷奶奶。
从那天起,小小的她就已经知道了,爸爸已经不再是她的爸爸,变成别人的爸爸了。
沫沫好想妈妈,想那个疼她爱她的妈妈,但是妈妈已经回不来了。每当夜里想起妈妈的时候,小小的沫沫只能蜷缩着身体躲在被子里悄悄地哭。
一转眼菲菲已经一岁多会走路了,沫沫也有三岁多了。
菲菲喜欢沫沫,总是嚷嚷着要水仙带她去奶奶家找沫沫姐姐玩。
提到沫沫,水仙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凶狠。她恨极了她那个死去的妈,那段过得像过街老鼠的日子,就是拜她所赐,也是因为她,槐生对她不冷不热。因为沫沫,和槐生吵了好几次架,公婆也因此对她冷了些。
这天上午,水仙带着菲菲去公婆那边找沫沫玩。刚好到了饭点,就在公婆家一起吃饭。
“妈妈,我想吃沫沫姐姐碗里的肉。”菲菲奶声奶气地看着水仙说道。
“不可以”,水仙皱着眉头说着,一脸鄙夷地看了沫沫一眼,“不能吃别人碗里的东西,那是别人吃过的,不干净。你自己碗里不是也有嘛。”
“不嘛不嘛”,菲菲耍起了小性子,嘟囔着说道,“我就要吃菲菲姐姐碗里的肉,爸爸说了,她是姐姐,不是别人。”
看着菲菲不依不饶的样子,沫沫懂事地把碗递了过去,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给你,吃吧。”
看着菲菲即将伸到沫沫碗里的勺子,水仙伸手一巴掌打翻了沫沫的碗,砰地一声,碗被摔碎了,饭菜撒了一地。
两个孩子都被吓哭了,沫沫站在原地一个劲地掉眼泪,不敢哭出声音。菲菲对着水仙耍脾气,又抓又挠,哭着喊道:“妈妈坏,妈妈坏……”
水仙刚准备要说话,被公公把碗哐地一声用力砸在桌子上的声音吓住了,紧接着被公公劈头盖脸一顿数落,“要吃饭就好好吃饭,不乐意吃就滚回家去,说谁脏呢,你自己能干净到哪里去?”
奶奶给两个孙女重新盛了饭,水仙憋着一肚子气吃完了这顿饭。
水仙一刻都不想多呆,吃了饭就准备抱着女儿回去。但是菲菲不愿意走,躺在地上打滚,一边哭一边说道:“我不要回去,我要和姐姐一起玩……”
无奈之下,水仙只能坐在一旁看着女儿。这个挤破头都融入不了的婆家,她只想远离,今天又被公公那样说一顿,她更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天气有点热,人容易犯困,水仙坐着打了一会盹。一睁开眼就看到沫沫拿着一根竹条走向菲菲,水仙立马怒了,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用力抽走了沫沫手里的竹条,接着用竹条使劲打沫沫,一边打一边骂道:“你的心怎么这么毒啊?你是不是想用竹条打菲菲?你怎么跟你那个死掉的妈一样不安好心……”
沫沫被水仙打得直哭,一边哭一边说着“我没有……我没有……”
听到沫沫撕心裂肺的哭声,爷爷奶奶立马跑了出来,水仙还在拿着竹条使劲抽打沫沫。
爷爷看着孙女委屈成这样,一把上前拉住水仙的手,用力一甩把水仙甩到了一边,奶奶把沫沫护在怀里,心疼地给孙女擦眼泪。
沫沫一边擦眼泪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奶……奶奶……我……我没有……我没有拿竹条打……打妹妹,她想要……要……我折了一根……给……给她……”沫沫擦眼泪的手心上,几道血痕触目惊心,那是被水仙扯竹条给划伤的。
“你是不是人养的?我就问你是不是人养的?”爷爷火冒三丈地指着水仙骂道,“就算沫沫不是你亲生的,你也不能这么对她,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造了孽了,我家会摊上你这么一个狗娘养的丧良心的羞羞货!你给老子等着,我把槐生叫来,看他怎么说!”说话间就大步流星地往儿子家走。
因为隔的近,不到五分钟,槐生就跟着父亲气势汹汹地过来了。
看着躲在奶奶怀里瑟瑟发抖的沫沫,看着她背上腿上青一道紫一道的抽痕,和手心里几道血淋淋触目惊心的伤口,槐生只觉得愧对女儿,本来自己就对不起兰英,现在女儿又被水仙打成这样,槐生瞬间气得失去了理智,冲上去使劲抽了水仙几个巴掌,接着扯着水仙的头发狠狠往地上一摔,摔得水仙口吐鲜血,大门牙都被栽掉了一颗。
“要不是你我和兰英怎么会走到那一步?要不是你兰英怎么会死?我对你根本没感情,在一起只是为了孩子!”槐生对着水仙怒骂道,“我告诉你,你连兰英的一个脚趾头都不如,你别妄想取代兰英在我心里的位置!你为什么打沫沫?她也是我的女儿!你以后再敢动她一下试试!我打死你!”说话间又往水仙腰上补了几脚。
槐生下手很重,水仙被打到躺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也没人愿意上前拉她一把。她躺在地上恨恨地看着槐生一家,不管男女老少,她都恨得要死。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只要她水仙在一天,就谁都别想好过。
这场闹剧平息之后,奶奶带着沫沫去村里的卫生院包扎伤口,槐生抱着菲菲回了家,水仙一瘸一拐地回了娘家。
晚上,槐生的妹妹小莲放假回来了,听说了家里的事气得转身就要去收拾水仙,但是被他妈一把拽回来了。看着受伤的侄女,小莲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一直都讨厌水仙,现在对她更是恨得牙痒痒。
水仙被槐生打伤之后在娘家呆了一个星期,槐生也一个星期没去找过她。
水仙妈也知道了这事,知道自己养的什么货色存的什么心思,水仙的做法完全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不管水仙怎么委屈哭闹,她都不予理会。眼瞅着水仙伤好些了,就赶紧催着她回去,现在看水仙不仅心烦还碍眼。
水仙知道自己妈也不待见她,多待了一天之后就回去了。
回到家里,菲菲和槐生都没在家,她也懒得去找他们。
水仙对着镜子脱了外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一碰还会痛的伤,摸着自己被栽掉的门牙,栽掉的不止是门牙,还有水仙仅存的少得可怜的良心和扭曲的自尊心。
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一个邪恶的念头悄悄在水仙心里生根发芽。
水仙穿了外套准备出门,刚到大门口就迎上了槐生和菲菲。
菲菲呆呆地看着她不说话,槐生瞟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问道:“回来了又要去哪?”
被槐生这么一问,心里那个急切的念头一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说的心虚,“准备去买点生活用品,忽然想起来家里还有,就不去了……”水仙一边说一边心虚地挠头,全程不敢直视槐生的眼睛。
君子报仇尚且十年不晚,何况自己只是个女人,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今天不行就改天,总有一天要把心里的刺彻底拔了,水仙在心里合计着。
水仙心里那个有刺的地方就像溃疡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坏的面积越来越大。一天不把刺拔了,就感觉浑身难受。
一个星期过去了,水仙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只身去了婆婆家。
到婆婆家之后,水仙没有立马进去,扒着门框悄悄地往里面看了一眼,没看到公婆,只看到沫沫坐在沙发上看书。
水仙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再三确定家里其他人,悄悄地站到了沫沫身后。
在刚准备伸手掐住沫沫细嫩的脖子的瞬间,沫沫忽然转过头看着她,恍惚之间,水仙看到了自己女儿菲菲稚嫩的小脸,那双罪恶的手瞬间僵在了半空中。
“阿姨……”沫沫颤颤巍巍地声音把水仙拉回了现实。
水仙惊恐地放下了手,逃也似的离开了。
明明在自己眼前的是沫沫,为什么会忽然间看到菲菲的脸?
一路跑回家后,水仙瘫坐在沙发上大口喘着粗气,她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自己当时没有恍惚那一下,那被掐死的会不会就是自己的女儿菲菲?
越想越害怕,水仙发疯似地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脸,想让自己赶紧清醒过来。
抱着菲菲回来的槐生一回来就看到水仙奇怪的举动,大声呵斥道:“怎么了这是,你中邪了不成?”
槐生这的呵斥把水仙吓住了,她转头看到了槐生怀里的菲菲,跑过去一把把菲菲接过来用力抱在怀里,一边亲菲菲一边哭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从那天水仙发了疯一样打了沫沫以后,槐生就一直觉得水仙有问题,具体哪里有问题,他也说不上个大概来。今天又看到她这些奇奇怪怪的举动,更加觉得她有问题。
晚上睡觉的时候,水仙噩梦连连,隔三差五就梦到兰英来找她索命。
“别来找我……别来找我!你的死跟我没关系……”水仙哭喊着从梦里惊醒,吵醒了槐生,把菲菲吓哭了。
“大半夜的瞎叫什么,菲菲睡得好好的都被你吓哭了!大晚上的扰人清梦,烦死了!”槐生抱着菲菲直发牢骚。
本来还想着被噩梦吓醒槐生会哄哄自己,哪怕虚情假意地说一句别怕也行啊,但是却换来这一顿责骂。
水仙穿了外套,一个人去耳房睡了。她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想起兰英和她女儿就恨得牙痒痒,到了如今她依然执迷不悟地认为,她人生和婚姻的不幸都是这娘俩造成的。
心里的恨就像野草一样疯狂地长,水仙的心早已被遮得暗无天日。
不能等了,一刻都不能等了。
中午的时候,水仙瞅准了时机,趁着槐生和菲菲在睡午觉,赶紧去把该该办的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水仙去到婆婆家,只看见沫沫一个人在院子里玩着,并没看到公婆的身影。
沫沫看到水仙害怕得发抖,刚准备跑开就被水仙叫住了,“沫沫,爷爷奶奶呢?家里就你一个人在吗?”
沫沫背靠着墙低着头回答道:“爷爷出去玩了……奶奶去河边的商店买东西了……”
“小莲嬢嬢呢?”水仙又接着问道。
看到沫沫摇头,水仙心里松了一口气,真是老天都在帮我。
水仙从兜里掏出了给菲菲买的扎头花,拿在手里晃了晃,一脸假笑着说道:“沫沫,你看这是什么,阿姨给你买了漂亮的扎头花,阿姨是带着礼物来和你道歉的,快过来,我给你扎上。”
沫沫看着水仙手里漂亮的扎头花有些心动,但是因为害怕水仙,站在原地踌躇不前。
看着沫沫站在原地不敢过来,水仙蹲了下去和沫沫招手,“快过来呀,过来阿姨给你扎上,没事的,不用害怕。”
第一次看见阿姨对自己笑,还有那朵漂亮的扎头花,沫沫有些心动,慢慢地走了过去。
小小的沫沫哪能知道,这一次心动竟然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来,背对着我,阿姨给你扎上漂亮的头花。”水仙有些急切地说道。
就在扎好头花的瞬间,水仙的手瞬间移到了沫沫的脖颈处,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掐住了沫沫的脖子。
沫沫用自己稚嫩的小手使劲去掰水仙的手,声音嘶哑地说着:“阿……姨……”
水仙是铁了心要置沫沫于死地,任由她怎么挣扎叫喊,都不为所动。
小小的沫沫的手在空气中用力划了几下,大约半分钟后,整个人就瘫软了。水仙把人放在地上,用手指去探沫沫的鼻息。
很好,已经断气了。
这一幕刚好被去桥头买水果回来的小莲看到了,小莲看着躺在地上嘴唇发紫的沫沫,惊恐地丢了水果,一把把沫沫抱在怀里使劲摇晃,“沫沫?沫沫?你醒醒啊,我是嬢嬢,我回来了,你快醒醒啊……”
任由小莲怎么摇晃叫喊,沫沫已经不能再回应了。
看到小莲回来的水仙早已惊恐地离开了,沫沫的死很快就会被家里所有人知道,她不敢想自己会是怎样的下场。
小莲跪在院子里抱着沫沫还温热的尸体悲痛欲绝地哭喊着,“沫沫……沫沫……”
震耳欲聋的哭喊声惊动了周围的邻居,大家纷纷跑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声音的奶奶也着急地跑着回去了。
一到院子里就看到小莲跪在地上哭得像个泪人,怀里的沫沫嘴唇发紫,一动不动。
“小莲,小莲,怎么了这是?”奶奶颤抖着问道。
“妈……沫沫……沫沫……”小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接着眼神凶狠地说道:“是水仙,是水仙,我亲眼看到的,杀人凶手,是她,是她杀了沫沫,快,快去追……”
“天呐,这是什么事啊,这水仙怎么能这样,逼死了兰英,连一个三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亏她怎么下得去手,这心肠歹毒的女人迟早要被天收了!”
看热闹的邻居愤愤不平地议论着。
好心的苏三婶跑去槐生家把事情和槐生说了个大概。惊吓之余,槐生赶了过去。这个时候,爷爷也从桥头回来了。
一到路口就听到自家院子里哭声一片,聚了不少人。
看到急匆匆赶来的父子俩,看热闹的邻居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
人群之中,小莲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沫沫在她怀里一动不动。
爷爷轻轻把沫沫抱在怀里,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
小莲看到槐生,生气地站了起来。扯着槐生的领子大骂道:“你就是这么当爹的吗?和那个狐狸精一起把嫂子逼死了不说,还放任她把沫沫活活掐死!你把那个狐狸精藏哪了?我要她偿命!”
看着嘴唇发紫的女儿,和她脖子上清晰可见的手印,槐生只觉得瞬间气血上涌,他做梦都没想到水仙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
把女儿的尸体安顿好之后,槐生带着小莲和一众邻居去找水仙了。不用猜都知道,水仙现在一定躲回了娘家。一群人怒气冲冲地直奔水仙娘家寻人。
“杀人凶手!水仙!快滚出来!”
“水仙!快滚出来!”
……
任由大伙怎么叫喊,水仙妈家依旧大门紧闭。
见水仙躲在屋里不出声,槐生走到门口一脚把们踹开了,带着小莲和同村几个壮汉直接进屋找人。
不一会儿,小莲在阁楼里找到了瑟瑟发抖的水仙母女俩。
“哥!她们躲在这里!”小莲拦住要跑两人,对着楼下的槐生大喊道。
紧接着,水仙和她妈被几个壮汉拎小鸡似地从阁楼上提下来了,当着很多人的面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把我们摔出问题来要你们好看!”水仙妈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周围的人骂道。
“摔死正好!”
“拿你俩的贱命抵兰英娘俩都算是便宜你们了!”
其他看热闹的村里人也跟着过来了。
水仙坐在地上忽然发疯似地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呵,死得好,死得好!她们都该死!都该死……”
小莲本就讨厌水仙,看她不仅没有一点悔改知心还恶语伤人,冲上去对着水仙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水仙妈看到自己女儿被打,赶忙跑过去想护着女儿,却被两个壮汉逮着胳膊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槐生一直以来对水仙心里都有恨,现在直接到了极点,水仙被兄妹俩打得口鼻流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槐生刚想把水仙从地上扯起来接着教训,一旁的王奶奶大喊道:“不能再打了,把人打死了你也讨不到好,把她送去公安局吧,她杀了人,让警察处理吧。”
水仙妈从两个壮汉手里挣脱了,跪在地上使劲磕头,“我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先不要把我女儿送去公安局,她都被打成这样了,我先带她去医院把伤治好,等她出院了再说可以吗?求求你们了……”水仙妈的头都快磕出了血。
看着躺在地上的水仙,和拼了命为女儿求饶的母亲,苏三婶对槐生说道:“让她们先去医院把伤治好再说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我们这么多人作证,还怕她们跑了不成。”
听着苏三婶的劝说,槐生觉得有道理,就带着小莲和其他人回去了。
槐生一家准备了沫沫的后事,和兰英葬在了一起。顺便通知了沫沫的外婆家。
水仙妈带着水仙去县医院治伤,一个星期以后出院了。
槐生一家听到水仙回来了,便一起上门兴师问罪,要把水仙捆起来送去公安局。
“这事估计由不得你们了”,水仙妈扔出一张检查报告,“你们自己看吧,想清楚了再说。”
槐生捡起了那份报告,看了之后皱起了眉头。
见槐生不说话,小莲一把扯过报告看了一眼,匪夷所思地问道:“水仙……怀孕了?”
“你们不会看么?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已经三个多月了”,水仙妈一改那天的卑微样子,趾高气昂地说道,“找医生看了,是个男孩。如果你们要送水仙去公安局,我们就要把这个孩子打掉!”
水仙妈的话惊呆了槐生一家。
在那个必须生男孩才能延续香火的年代,怀了男孩可以说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
“你们考虑下吧,是要孙子,还是要把我女儿送去公安局。”水仙妈接着说道。
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让槐生一家坐立不安。
在槐生和父母的再三考虑下,那个未出生的男孩成了水仙的免死金牌,槐生一家的遮羞布。
从始至终小莲都坚持要把水仙绳之以法,但她只是以后要嫁出去的女儿,说的话不作数。
为了孙子,为了延续香火,沫沫的死不再追究,对外宣称突发疾病,抢救无效死亡。
从此沫沫的外婆家和槐生一家彻底成了仇人,老死不相往来。
水仙在娘家养胎,生了孩子之后再回去槐生家,期间水仙的所有的费用由槐生家负担。
村里人也都慢慢地不提那件事,但是都逐渐开始远离槐生和水仙两家人。
六个多月之后,水仙如愿以偿地生了个男孩。
两家的父母都沉浸在家里添了男丁的喜悦之中,水仙也被唤醒了沉睡的母爱,尽心尽力的哺育孩子。
只有槐生一个人闷闷不乐。
他甚至不敢去看自己的儿子,因为这个男孩是用沫沫的死换来的。
有了儿子以后,槐生很少回家,大部分时间都在父母家里住。孩子半岁的时候,槐生出去外地打工了。
对槐生来说,那个地方不是家,是他良心和精神的受审台,每次回家只要看到水仙和儿子小鹏,他就感觉自己好像被一丝不挂地钉在了耻辱钉上,一遍又一遍地承受着内心深处对兰英和沫沫愧疚的拷问。
他能做的,只有逃避,只有躲得远远的,找了一份工地上很累的活计,只有把自己累得爬不起来,他才能睡着。
沫沫死后,小莲和家里人大吵了一架,远嫁到了外省。
现在的水仙儿女双全,虽然丈夫槐生不经常在家里,但是每个月都按时打钱回家。就在她以为岁月静好,幸福生活即将开始的时候,殊不知报应已经在来的路上,离她不远了。
“姐姐,照片上的阿姨和她抱着的小女孩是谁啊?”调皮的小鹏在杂乱的储物间里找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
“这个阿姨我不知道,这个小女孩是沫沫姐姐。”菲菲搂着小鹏说道。
好奇的小鹏拿着照片去问水仙,“妈妈,照片上的沫沫姐姐去哪里了?”
正在整理衣柜的水仙听到儿子的话气得一把抢过了照片,瞪大眼睛生气地对着小鹏吼道:“你从哪里翻出来的照片?!”说完一把抢过照片撕了个稀碎,小鹏被水仙吓得哇哇大哭。
自从儿子一岁半以后,水仙夜夜饱受噩梦的折磨,梦里兰英和沫沫一起来找她索命。时间久了,水仙精神出了问题,隔三差五就发疯,神情恍惚地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每当这个时候,菲菲就带着弟弟害怕地躲在床下面。
时间一晃又过了五年。
快过年的时候,槐生从外面打工回来了。
“我要找到你,不管南北东西,时间会给我指引……”来电话了,槐生的手机铃声响个不停。
水仙本来就被噩梦搞得经常发疯,梦里兰英带着沫沫到处在找她,要她偿命,槐生的手机铃声直接刺激到了她敏感的神经,水仙发疯似地砸了槐生的手机,摇着头惊恐地说道:“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
那年头钱又难挣,手机被砸坏了还得花钱买新的,槐生因此和水仙大吵了一架。紧接着水仙把家里翻了个遍,把关于兰英和沫沫的东西一把火都烧了。
这一闹槐生直接去了更远的地方,三年都没回过家。
因为精神出了问题,外加经常喜怒无常,水仙得了一身的病。刚因为股骨头坏死,膝关节坏死去医院做了手术换了骨头,没过多久眼睛又失明了,接着又去医院里治眼睛。
吃过晚饭后,一群老太太坐在河边的柳树下扯闲话。
“你们听说没,水仙又因为什么病住院了。”
“可别说了,听说她身上好多骨头都坏死了,都做手术换了。”
“要我说啊,这就是报应,身上背着两条人命她能好过?这不,眼睛又瞎了,能不能治医好还不知道呢。”
“报应啊,迟早要还的。”
提到水仙,大家都没什么好话。
水仙的眼睛勉强治好了,但是可视范围仅一米之内,和瞎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眼睛好了之后,水仙又得了糖尿病,往日身强体壮的她早已被病折磨的脱了像,往日浓密的头发现在寥寥无几,头皮赤裸裸的露在外面,还不到五十岁的她已经离不开拐杖了。
“哎哟……哎哟……”水仙肚子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家里就她一个人。
过路的不少人都听到了水仙的叫声,大家也只是凑到窗子边看了看,然后摇摇头就走了,没人愿意帮她。
等到妹妹来看她,才给她叫了救护车,把她送去了医院。
这次是急性阑尾炎。用医生的话讲,再晚来半小时就没救了。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现在的水仙一身的病,一条命全靠药吊着,女儿嫁了,儿子在外地工作,槐生隔三差五地不在家。倒不是说什么狠心话,就她这情况,估计什么时候死了家里人都不一定在身边。
听说水仙最近又得了什么奇怪的病,好像是骨头里长了什么东西,能不能救回来就不知道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