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花海 那一条河
清明回了一趟老家祭祖,这是母亲走后第二次带着父亲回乡祭祖。
第一次回乡的时候是去年,也是清明。我开车载着父亲和妹妹,一路上阴雨连绵,父亲年老还乡的情怯,加上母亲的别离、妹妹生活上的糟心事,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难免多了些凄清悲凉的况味。
里下河地区的姜黄河北自姜堰东边与盐运河连接,南至黄桥入如泰运河,是姜堰经黄桥入长江的黄金水道。这条母亲河养育了两岸的百姓,父辈们亲见了她的盛衰荣辱,记忆里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听外婆和母亲不止一次的说起这条河,也曾在外婆家看到过在这条河上挂帆穿行的船只。而今的姜黄河依然滔滔不绝的滋润着沿途两岸数十万亩良田,只是再不见了父辈们记忆里昼夜不绝的撸桨声和来往如梭的风帆如蝶。姜黄河在时代发展的裹挟下,似乎也慢慢变成了一位沧桑沉默的老人。
父、母亲的家就在这条河的两端。父亲家在黄桥,母亲家在姜堰,而今外公外婆的坟墓和爷爷奶奶的坟墓,也静静的卧在了这条河的两端。
此次清明假期,天气好得出奇。每年的这个季节,正是油菜花盛开、麦苗抽穗的时候,走到哪里,都是成片的金黄、荡漾的碧绿。到达姜堰,先去给外公外婆扫墓,在一人多高的油菜花田里穿梭,头发上、衣服上沾满了黄色的花粉,抬头是水洗的蓝天,暖暖的阳光照耀着我的每一个细胞,仿佛外婆慈爱温暖的抚摸着我的头发、我的每一寸肌肤。那个当下,我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幸福和安逸。
外公外婆安葬在姜黄河的堤岸上,他们的坟墓就在油菜花海里,堤岸下的河水在静静的流淌,似乎在诉说着过往,又似乎在等待期盼着什么。从外婆家离开,一路上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长眠于油菜花海里的外公外婆在世时的影像片段,以及那片油菜花海、那条默默流淌的姜黄河,总感觉外公外婆并没有死去,他们只是以另外的一种方式充分、完全地融入了那片花海、那条河流、那块土地,生生不息。
不管时代如何变迁,乡情、亲情总还是不会轻易改变。也许平日里各自忙碌不常联系,但只要相见总还是会很自然的从心底、眼里流露出无法遮掩的亲切和温暖。这次回乡,见到了好多久违的亲友,几十年未见,一声声乳名,一口口乡音,再久远的前尘往事也都立马活泛起来,一起大笑着追忆那些过往,打趣彼此现如今的装模作样。
堂哥家在学校附近公寓的三楼,南北通透,环境气场极佳。站在北阳台上放眼望去,又是一大片金黄的油菜花,远处高低错落的房屋嵌入其间,还有一条不知名的小河在蓝天下银光闪闪。如果说人间真有仙境,我想这应该就算是了吧。相较于钢筋水泥建筑群里整日奔波忙碌的都市生活,这里是最接近地气和靠近自己心灵的地方了。也才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父亲这两年越来越想念家乡,念叨家乡。父亲说不管走多远走多久,他都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而我随着年岁的增长,受父辈的影响,似乎也慢慢对这里生起了一种日渐浓郁的情结。
返程前的晚上,大家又一次聚在一起,酒喝干,再斟满。感恩祖先,相约来年再聚。歌声中有豪情,有别愁。外面有人家在放炮,璀璨的烟花划亮了夜空,有一些情绪随之漫延。
耳边似有人在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