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朱砂痣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玫瑰就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玫瑰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玫瑰就是衣服上的一粒饭渣滓,红的还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1
赵飞燕总也不老。
一班同龄的小姐妹又是打玻尿酸,又是优立塑,生拉活拽也没能留住青春的尾巴。在别人沮丧地看着容颜凋零枯萎的时候,赵飞燕却生生地将自己活成了一个妖精。
赵飞燕年轻时候就是厂里的一枝花,那个时候还不兴“女神”这个时髦的词。厂里的愣头青私底下通常叫她“赵洋盘”,洋盘是川地方言,如果硬要翻译成普通话,那就是:漂亮的时髦的女郎。
赵飞燕是三车间主任的老婆的娘家的远方亲戚,刚从乡下到城里那一会儿,又黑又瘦,整个一个柴火丫头。也不知道是吃了些啥,在三车间主任家当保姆的那几年,突飞猛进地蜕变,等周围人注意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漂亮得让很多人自惭形秽,望而却步。
同样的一件衣服,其他人穿,你觉得那就是一件衣服,可一旦穿在赵飞燕身上,你就会觉得没理由地好看。该凸的凸,该翘的翘,抬头再一看那雪白的脸蛋,和俏丽甜净的眉眼子,许多人就挪不开步。
三车间主任的老婆极其精明强悍,她明白赵飞燕是她手中的一张王牌,不仅系着三车间主任的仕途,还牵扯着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不糊个清一色四杠杠上花,简直对不起自己的人生。
赵飞燕有美貌,但是一个女人没有情趣空有美貌也不行。三车间主任老婆在赵飞燕身上将她多年的投资经验发挥得淋漓尽致,送赵飞燕上夜校,教赵飞燕接人待物,甚至还请在东桥头开发廊的罗娜言传身教了一些不可言说的本领。
2
三车间主任老婆的算盘打得精,可是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这世间最最不可掌控的就是人心。
她万万没想到赵飞燕在夜校居然谈起了恋爱。辛亏发现及时,也幸亏两个人都算纯情,才刚刚发展到牵手这一步。
对于草草结束的初恋,也许这样说并不完全准确。因为赵飞燕还没有完全进入角色,她只是觉得好奇,觉得好玩,所以,她并不觉得伤心,只是有点遗憾。
不过很快,这点遗憾就烟消云散了。
在赵飞燕进厂子当工人的事情确定下来之时,拥挤嘈杂的生活区发上了一件人间惨剧。
一个工人忽然精神失常,砍杀了自己妻子和女儿。而原因,不过是因为工资太低被老婆唠叨了几句。
赵飞燕那天在门外水池边洗衣服,听见对面楼上传来凄厉的喊叫,她猛地一抬头,正好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从楼上冲下来。她当时就吓傻了,要不是被旁边新来的邻居一把拽进屋子里,她可能也成了那天四五个无辜伤者中的一员。
这个新邻居是刚分来的技术员,个子很高,看着瘦瘦的,可是胸膛到时挺宽厚。因为被吓得直发抖,当时在门背后赵飞燕紧紧抱住新来的技术员,死活不放手。
3
一天,三车间主任领着新来的技术员到家里吃饭。在厨房泡茶的时候,三车间主任老婆看见赵飞燕把搪瓷茶缸洗了又洗,都快搓掉一层皮。她有点狐疑,眼神一直跟着赵飞燕,发现赵飞燕脚步轻盈,一双美目顾盼生辉,端茶给新来的技术员时,脸上居然还飞起了红晕,艳若桃李。
这一发现让三车间主任老婆有点紧张,毕竟比邻而居,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防?
不过三车间主任老婆也没有紧张太久,因为副厂长的女儿看上了新来的技术员。在乡下的时候,赵飞燕跟着爱看戏的奶奶听了不少才子佳人的悲情故事,因此并没有蠢到一哭二闹三上吊。她记住了奶奶给她说的:戏里有的世上也有,也记住了发廊老板罗娜给她说的:要保住自己就要比男人更薄情。
很久很久以后,赵飞燕偶然听到一句话: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玫瑰就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玫瑰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玫瑰就是衣服上的一粒饭渣滓,红的还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赵飞燕听得糊里糊涂,于是背地里跑到书店买回小说一读,顿时觉得人生豁然开朗。
三车间主任的老婆,被砍杀的年轻妻子,甚至是游走在男人堆里的罗娜,谁不是在这样一个怪圈里苦苦挣扎?
思想意识的转变反映到行为上就是赵飞燕下了血本投资自己,由被动学习转为主动学习。
4
当赵飞燕终于在三车间主任的上爬之路派上用场的时候,她的重塑已经达到脱胎换骨的程度,就算发廊老板娘罗娜也自叹弗如。
别人伸个腰、蹙一下眉,难看,但是赵飞燕做起来,却别有一番妩媚。她沉稳了许多,适当的沉默增加了她的高级感,紧要的场合插上,语调舒缓,声音轻柔,又中听、又熨帖。
几年后,赵飞燕结婚了,嫁了一个老老实实的小商人。
这场婚姻有点让三车间主任老婆失望,虽然她这时已经有了另一个能让她瞬间眉开眼笑的称谓:厂长夫人。
而那些暗地里恨她把自家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们不由得喜笑颜开,她们等着看她的笑话:从前单身,想怎么浪就怎么浪,这一回,有人管着你,看你咋浪。
赵飞燕踏踏实实地过着自家的小日子,和所有结了婚的女人一样,上班,做家务,生孩子,照顾老人。但是她又和那些女人不一样,赵飞燕打磨出了自己人生的节奏,绝不因外界的迁异,影响到她的均衡。
十年过去,二十年过去,赵飞燕像是吃了防腐剂,她依旧身材纤细,头发乌黑,眼神明亮,红唇柔软。女人们恨她恨得牙痒痒,因为在自家男人心中,她依旧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