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的村庄|《食人鬼》

恐怖故事经常将背景设定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环境中，比如孤岛、古堡、荒村。这些地方的人们往往保留着蛮荒的习俗，或者对某些残忍的暴行习以为常。总之，方方面面都体现着对文明社会的排斥。然后由一个外来闯入者见证发生在这里的恐怖且荒谬的故事。

爱尔兰裔日本作家小泉八云的短篇小说《食人鬼》便是这么一个故事。

一位叫梦窗的法师在游历的途中来到了一个叫美浓国的地方，因山路崎岖又逢天色已晚，梦窗在荒郊野外迷了路。

多方摸索打探之后，梦窗依旧在原地打转，就在他都快要放弃，准备原地过夜的时候，他看到夕阳余晖映照的山的那一头有一座孤零零的破庙。

梦窗到达破庙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让他更惊讶的是，这陈旧破败的庙里居然还住着一个老迈的和尚。

老和尚说什么也不肯和梦窗分享破庙，并为梦窗指明了去山下溪谷边的小村庄的路。不得已，梦窗只得摸黑继续赶路。走了许久，果然来到了一个住着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

村民们倒是很热情，听梦窗说明原委后，便带他到村长家里。村长家聚集着很多人，似乎在商量什么大事，但村长依旧迅速安排他吃了晚饭歇下。

半夜，梦窗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惊醒。随后，一个年轻人提着灯笼进来为惊醒梦窗道歉。梦窗听明原委后才得知，年轻人的父亲也就是老村长刚刚去世了。

梦窗表达过惋惜之后，年轻人面有愧色地表示本村的规矩是，若村中有人去世，则其余所有村民都得离开村子到别处去过夜，否则就会有悲惨的事情发生。

村中的人显然已经对这样妖异的事情习以为常，年轻人也仅仅是为没有尽到地主之谊这样的事情感到愧疚。

作为外来者的梦窗自然会对这样的怪事感到惊异，又因为自己是法师，无惧妖魔鬼怪，便提议留下来为亡灵超度。

年轻人苦劝梦窗不得，便答应了。

村民们离开后，夜更深了，整个村子只剩下梦窗和老村长的尸体共处一室。

这时，窗外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团巨大的阴影。

梦窗看到那阴影慢慢地靠近老村长，从阴影中伸出两只手，抓住老村长的身体，啃了起来。梦窗目瞪口呆，被吓得汗流浃背，呆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他看到那影子很快吃完了老村长的尸体，又将周围的贡品一扫而空。

最后，那影子发现了梦窗。

一人一鬼就那么对视了片刻，最终，那影子飘出窗外，消失了。

天亮后，村民们早早地回来了，梦窗依旧保持着昨夜的姿势坐在原地。

人们发现梦窗完好无损地活着，喜极而泣，丝毫没有因为不翼而飞的尸体感到惊讶或恐惧。

梦窗将昨夜所见一一详述，村民们依旧波澜不惊。因为梦窗所见跟他们自古以来听到的传说是一样的，这些代代相传的故事习俗早已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没有谁会去追究这事的合理性，它只是传统的一部分。

和其他恐怖故事的不同之处在于，《食人鬼》中的村民们其实很淳朴善良，他们只是很坦然地接受了一件在外人看来不合理的事情。有点儿像《桃花源记》中的世界，看似不合理，但都只是秩序中的一部分。

梦窗别过村民们后，又来到了昨夜遇到的那座山头小庙。那老和尚依旧在庙里，只是这次他不再驱赶梦窗。

原来老和尚就是食人鬼，百年前在此地为附近山民禳灾祈福，后来因山中岁月清贫，寂寞难耐，开始怀疑起自己做的事情的意义何在。渐渐地，就迷失了心窍，死后就变成了缠绕着村子的噩梦。

和梦窗说完前尘往事之后，老和尚随即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