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之外(二)
关于佳林这个人,怎么描述呢……相貌上倒是过得去,只是不爱修饰。不经常洗脸,不经常换衣服,打扮得不如我干净利索。其招牌的是不爱洗头发,于是你常常会见到他头发油污,脏乱得拧成东一簇,西一撮,俱是昂然而起,仿佛一个疆土四分五裂而成各个部落,互相执戟而对,见得不共戴天之仇。
佳林更有一个怪癖——不爱修理胡须。医书有云:精气见于须发。佳林似乎血气不旺,是以胡子总是稀疏得很,长得长了,便绵软耷拉,东倒西歪,如败兵逃将,衬带得佳林一张脸都颓丧沧桑。倒是像极了国产凌凌漆里猪肉王子的现实版,忧郁的眼神,稀疏的胡渣子……
甚至有一段时间,佳林竟蓄起了山羊胡,仍是血气不旺的过,只得寥寥数根,滑稽的很。我有时会劝他刮掉。佳林拂手不睬,半昂起头,一副“子非鱼”的模样,爱不释手地拈着把玩,乐此不疲。
前几年里,每次羁旅后的疲惫归家,都要跟佳林相聚。两人多喜欢大街上瞎溜达,最后到清河边寻摸个亭子坐下,聊得海阔天空,放浪不羁。有时钟意的亭子已被某一对小情侣霸占,这时便终究显出我俩老实人的本性来,从来都是默默走开,绝不打搅人家的好事!但佳林常常会背后说他们大白天就卿卿我我,不要脸。
惯例要到老夏家小坐。大盘鸡是必点菜,一人一碗烩面,复又开始天南海北的胡吹。可惜的是佳林不喝酒,不得畅快。倒是有喝过一次,两人分了一小瓶红星,额,二两那种。那天佳林喝得酩酊大醉,拉着我不丢开,大着舌头定要给我讲三国,他说,刘备那人不行,还不如曹操,年青的黄忠不一定胜得过吕布,貂蝉本来是王允的小蜜……他晕的抬不起头,骑不了车了,我推着他那辆宝马,他扶着我,走文化路,过新桥,右拐沿着清河道,直到他家,这人竟完整地讲了一路。妙得是,途中他突然对我来了一句:“老毛,我得扶着你,不能让人看出我醉了,丢不起那人!”其实那时他已然走得踉踉跄跄,趴扶着我肩膀,像个小受,丢够了人。对了,他还嘱咐我不要告诉别人他的酒量。我信守诺约,从没告诉过任何人那天他喝了有……我想想,应该有个单位表示的,就是一两的'一半,论分吗?五分?
学校时,我、佳林、广亮同学,应该是很投契的一伙了。少年人虽有感时日穿梭,但究竟是耐不过懒惰好玩的天性,三人往往在嘻笑荒度了一天后,后悔得要死不能,齐齐保证今后要互相监督着学习,不能像今天这般荒废时间。然而,翌日,早读未过,几人复又玩闹起来。我提醒别忘了昨日之约。三人沉默。开会研究,半天,一致表决,决议将学习大日推后一天。紧张气氛一时消散,佳林开始愁眉苦脸,忧叹未来,感慨着茫然所处,广亮手里攥着杂志书刊(我保证是杂志),埋头苦读,指点说要享乐今朝,我一般不理会他们,徜徉在金老师古大哥的武侠世界,那里才是我的理想国……直到今天。
倒勾起另一些回忆,嘿。广亮可是一个妙人。可广亮兄弟,今天的主角是佳林,所以我只有把你踢出……题外话,我以前经常对那几个玩伴说,大爷没上大学都是你们几个耽误的。他们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现在长大了,回头看看才发现,原来真是他们几个给我耽误了。
最近几年跟佳林相见,厕所里常见的那句‘来也匆匆,去也冲冲’倒是贴切。太他妈太匆匆,潦草敷衍得仿佛贪玩的小孩完成照例的作业。其中常常是相坐无言,没话找话,碰着感兴趣的话题,两人谈论争吵,场面才欢快起来。可见时间的报复。是长大了,老了。
前几年佳林学业完成,有过一段很长的迷茫期。跟我诉说,我笑他杞人忧天。其实彼此心知肚明,相互只是诉说倾听而已。实质性的……哈哈,没有。今年见佳林,佳林说他已拟订了一份未来的五年计划,规划了未来五年之后再五年人生的宏观行程……目前他已切实执行落实了一份经过深思熟虑而制订的日程表。。。
唉,不说了,去吧,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因这夜雨的滴答声,没有俞伯牙钟子期,没有管仲鮑叔牙,君子之交,兄弟之情,这并不矛盾。去吧,去吧,出了文化路,走新桥越跨清河,停在那条我俩都有点酒醉的路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