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亦看轻，生有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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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青山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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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听到朋友在电话里说起她十来岁的妹妹从五楼跳下的消息，我在错愕之余变得有些恍惚，本想安慰几句，却无从说起。

几日来，我的心里都未曾平静，在恍恍惚惚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曾经差点做出傻事的自己。

南国的四月，春味尚在，微寒犹存。十几年前的春日深夜，我也曾动起轻生的念头。那年，我十四岁，一个还被称作小孩的年纪。

那一年，我一个人从农村到城市上学，还未适应城市的灯红酒绿，家庭的变故、躯体的病痛、学业的压力排山倒海似地重重压来。我哪里见过如此大的阵仗，每一件事情都让我喘不过气来。

习惯了独立生活的我，向来报喜不报忧，动起轻生之念的那一日，我在外钱财被人洗劫，身上仅剩两毛钱，回到学校的日子不知从何度过。屋漏偏逢连夜雨，家中再传噩耗，该死的病痛也适时地找上身来，那一刻，内心充斥着对生活的无助，对命运的不满。

但当我动起轻生之念时，却异常地平静下来，一切似乎便不重要了。

我将身上仅有的财物和那些悄悄写下的文稿及有用的物件用一个塑料包包好，和同桌那位稚气未脱的男孩说，如果明天我没来上学，请记得将这些转交给我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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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那上了年岁的宿舍，我躺在床上思考着“余生”的所有。忽然觉得还有一件重大的事情没有完成，找出了笔匆匆写下对父母亲人的感恩，写完后整齐地折叠起来放在枕头下，静静地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那漫长的几个小时里，我一点也不紧张，无悲无喜。人如果已经提前知道最坏的结果，对即将到来的那一刹那便不会害怕了。

多年后，那等待的心情幻化成两个画面，时常在我梦里出现。一个是我躺在平静的海面上，无边无际，我动弹不得，却也沉不下去，无限地飘着；另一个是我站在一个圆圈里，那圈能看到边，我却永远走不到边，跑累了便会大汗淋漓地醒来。时至今日，我才明白，梦境的意义原来是生活。

终于挨到了黎明之前，我便决定平静“上路”了。当我蹑手蹑脚走出门，世界一片安静，昏黄的路灯照在花台里的万年青上，白天里青翠欲滴的绿植在灯光下，有光的地方变得有些蜡黄，无光的部分则变成了褐黑。

我将衣服裤腿收拾整齐，正准备抬脚跨上楼顶的阳台。沙沙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慢慢走近，那声音在寂静地夜里竟是如此亲切。当声音越来越近，我才看清，原来是学校负责打扫卫生的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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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我并未注意过这个头发花白的扫地工人，那一晚，他的一举一动我却看得格外认真。他不紧不慢地扫着地上的落叶，捡起掉落的枯枝，努力地让干净的校园出现在学生起床之前。

看着他，我忽然想起一生辛劳的祖父祖母，他们遭遇抗战、自然灾害、文革等天灾人祸，依然将子女抚养成人，依然坦然地面对生活的所有，我又有何理由去逃避这小小的苦难呢？

当我陷入沉思之时，平日里经常考第一的学霸也悄悄起床了，他躲在卫生间的灯光下背着单词，并不标准的发音混着扫地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是那样悦耳，在我平静的心湖里如微风拂过，顿起涟漪。

我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虽已记不得有多痛了，但一定很响亮，因为连扫地的工人也注意到了，他仰起头，冲我微微一笑，我报之一笑，转身回房，恰在这时，起床的铃声响了。

第二天，我向班主任借了钱，将身边的事料理妥当，又开始漫长的人生。

后面的旅途，我依旧不是那么顺利，甚至遇到过更大的挫折，但当走向人生的另一个阶段再回头看去，一切竟也不过如此了。我时常在想，能把生死看轻，生活的磨难又能有多重呢？

一路走来，命途里遇到的挫折和苦难都成了最好的安排，让我对生活有着更为丰富的体验，对事物有了更深的感知和体悟，更让我有了一种勇于面对曲折命途的勇气。

如果你也曾遭遇人生的不幸，当你撑不下去的时候，请一定记得好好活着，因为连死亡都不能击倒你，还有什么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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