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疆读大学的这几年 四

2018-04-20  本文已影响16人  洛九桑

第四幕

有时候,爱情是两个人的地老天荒。

有时候,爱情是一个人的地久天长。

二十六、暗恋

十一月的某天,下着雪,我们终于诈出了何轩的心里话。

灯熄了之后,各自玩着自己的事情,睡在何轩上铺的江枫歪着头看着何轩,此时何轩正拿着手机和谁聊天。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照在何轩的脸上,我看得出他是在和一个妹子聊天,而当我静静观察了好一会儿之后,看见了那个女生的名字。”

何轩浑然不知,沉浸在他的世界里,更印证了八卦的江枫的揣测。

“你视力可真好。”我不得不感叹道。

“这不是重点,你们就不想知道那女生是谁吗?”

“你们在说什么?”过了这么久,何轩刚才好像灵魂出窍了,这会儿回过神来。

江枫说“某个人在和我们班上的一个女生聊天。”

“哪个女生?”狗蛋儿问江枫。

何轩忍不了了:“说啥呢?还不理我了。”

“问何轩呗!”江枫狡黠地笑着望着何轩。

“哦!”何轩恍然大悟,“说我呢!”

大家都望着何轩。

沉默了好一会儿,何轩说道:“都看着我干嘛?”

“跟我们班谁聊得那么嗨?两年多了,什么话说不完?”

“额……”

“我已经看见了那个女生的名字,你和她好像很少接触,除了上课生活完全没有交集,就连上课都是一个在前排一个在后排。”

“你俩能不能少卖关子,到底是谁,还是我们班的?”

“长得挺白的,很文静内敛,和何轩他老乡文煦关系很好。”江枫让人气愤地卖着关子。

“哦!”大家异口同声。

我突然想起来了那一幕:

“大一的时候我和他还有文煦和宛之在清真餐厅吃饭,他不由自主地看了宛之好几眼,我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和他老乡面对面坐着,原来早就已经心有所属了,你接近你老乡文煦就是为了宛之吗?”

“额。”

“看不出来啊!何轩真是深藏不露,那颗心藏得像玉女心经那么久了吧!数一数这也有两年多了,挺能扛得住寂寞啊!”林昭也接着道。

“怎么现在才想起找她啊?早干嘛去了,这能叫暗恋吗?大学了还搞这玩意儿。”我也特别疑惑不解。

“今天晚上去教学楼自习的时候,偌大的教学楼随便找了一间教室,坐在后面,一抬头就看见了宛之。”

“咦!缘分不浅嘛。”

“然后就打了个招呼,当时真的很紧张,回来不就聊天了嘛,聊天也不知道聊些什么,好像没有共同语言。”

“喜欢就跟人家表白啊!我们一定倾囊相助,要买什么花,点什么蜡烛,明天还是后天晚上?”狗蛋儿代表了我们说话。

“这话听着好像借了钱可以不还?”

“额,这个嘛,他们的可以不还,我比较穷。”狗蛋儿一副小人的口气。

“我没听见。”林昭说。

“我也没听见。”

江枫在那里出谋划策:

“直接就表白太快了吧,还是先聊一聊,建立一下基本的感情。”

唉,我愿在时间的长河里刻舟,只为在下一个渡口遇见你。”何轩叹道。

我想了想这句话,有点文艺,又像是有点缺少逻辑。

直到很晚了我还听见何轩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声音,看来真的很激动。

以前听过一句话,很多人在爱情面前都是诗人,我之前并不明白原因。后来学了生物化学,我知道了爱情能使人分泌多巴胺,使人亢奋,我猜这也可能会带给人灵感,就像《月亮与六便士》里的思特里克兰德,他说他找女人只是为了某种画画的灵感,有诗人的才华也是一个道理。

第二天晚上我回宿舍,见何轩也还在宿舍,便说道:

“你还在宿舍干嘛?没去找你的宛之吗?”

他愣了愣。

“去教学楼找她啊!”

“教学楼那么大,哪儿找去?”

“你不知道一层一层的A区B区C区挨着搜啊,找到了才叫诚意嘛。”

“好像是的欸!”说着他就背上书包出去了。

说完我自己都笑了。

隔了半个小时何轩就回来了,我还纳闷来着:

“没找到吗?这么快就回来了,教学楼那么大,你跑得可真快。”

“哪有,我去昨天晚上那个教室来着,见她不在,出来的时候见她从厕所出来,正好撞见了,好尴尬。”

“这有什么尴尬的,然后呢?她默默走过去了?”

“嗯!”何轩接着说,“然后我看她水杯也没带,就出去给她买了一杯咖啡。”

“她没要吗?”

“没有,然后她就走了。”

“你没有追吗?”

“我跟了两步就没跟了。”

“然后你就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一把酸辛泪。然后她回去了?”

“应该是吧!”

“你tm傻吗?这么冷的天你也不送送她,一路送她回去,万一她心头一热,就感动了呢?”

“唉!”何轩接着把没送出去的咖啡递给了我。

“哈哈哈哈哈!没心情喝是吧,以后我还是不经常喝的好,哈哈哈。”

晚上,大家都给出主意,大到欲擒故纵,小到聊天时的标点符号,真可谓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然而一开始宛之就以为何轩喜欢的人是文煦,就这样僵持着,也没个结尾。

二十七、地震

下半学期很多课都结了,宿舍几个睡到十一点才起床,你催促着我我催促着你去吃饭,食堂里人还很少,我们几个坐在靠窗的老位置—“南天门”。后面有两个女生一个男生在吃饭,好像经常看见他们三个,也不知道谁是那个多余的人。我去二楼奢侈地打了一碗鸡汤,今天阿姨给的肉挺多,难得有一次觉得吃饭不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是一种精神享受。

“有没有觉得读大三了,很少见到小不点了,她们换地方了吗?”我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林昭想了想,说:“好像是的。”

何轩说:“多半别人不在这儿吃饭了,吃腻了。”

“下次遇见了去要联系方式啊!”我鼓舞着何轩。

何轩说:“去,一定要去,做个朋友嘛!”

回到宿舍又胡扯了几句就往床上一躺,听着FM电台昏昏欲睡。突然一阵强烈的晃动,床与墙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我本想叫狗蛋儿打游戏不要抖了,但随之想起这抖动程度应该是地震,马上翻身下床,“跑啊!”狗蛋儿还在那儿纠结跑不跑呢。我鞋穿了一半就往外飞奔,狗蛋儿也跟上了,那一瞬间只想着零八年经历的5·12,只想着求生,只想着父母,我淡淡地安慰自己“如果我死了,还好还有个弟弟”。跑出去的时候何轩屎都不拉了,站在厕所门口看着我和狗蛋儿与死神赛跑,与时间赛跑。跑下楼出去,我才发现自己和狗蛋儿都没穿外套,人群中还有半裸着的人站在零下十几度的雪地里。也有人掏出手机,询问自己最爱的人是否相安无事,给远方最关心自己的亲人报平安。我一摸兜里,手机都没带。我就那样站着看见人越来越少,最后和狗蛋儿又回宿舍了,林昭仍在打游戏,“最新消息,隔壁的隔壁县发生6.2级地震”。何轩却没在宿舍,我听到6.2,拿上手机,回床上特地又拿上自己的身份证,悲观地想着如果自己真的跑不过死神了,阎王也能认识自己。

我在食堂靠门的地方坐下来,食堂里人还是很多,只是没有应该的那么多,旁边一哥们儿大口大口地吃着饺子,看着有些可笑,可转念一想,谁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顿了呢?

我掏出手机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喂,妈妈,吃饭没有?你在做什么吗?”

“还没有,我在灌腊肠。”听那边的声音,母亲好像很忙。

“哦,弟弟呢?”

“他还在上课嘛!”

“额……我们这儿地震了,但还好都没事儿。”

“啊?好吓人,你去了那边还地震?地震强不强?”听母亲的语气很担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千万要站在那些空旷的地方,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的,只是跟你说一声,别担心,就这样吧。”

“好吧!你一定要去操场那些空旷的地方呆着。”

“好的,拜拜。”

我打完电话想了想,给何轩打了个电话,他说他在女生宿舍楼门口等宛之,“挺痴情的嘛!我在食堂门口坐着。”挂了电话后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一个高中女同学询问我还好吗?其实高中和她关系并不是特别好,只是觉得她人还不错,看见千里迢迢发来的消息,一阵暖暖的感动。在这个快如闪电的网络时代,认识的人有多少看见了昌吉6.2级地震这条新闻,又有多少人还记得你仿佛在西北那边,仿佛离震源不远。

打开班群,看见里面有悲观厌世,有乐观积极,有自我讽刺,有玩世不恭,有最新消息。

有四川的同学说:“走哪儿都有地震,妈卖批!”

有同学说:“刚才叫室友跑,室友说打完这一把再说。”

有同学说:“有没有要跟我表白的,等你。”

有同学说:“刚才听到一个女生跟她男朋友吵架分手了,原因是他跑的时候没叫上她。”

患难见真情吗?不过听着确实挺让人寒心的,这年头,谁在谁心里是个过客,谁又住下来了呢?谁在耳鬓厮磨的时候说着不离不弃,谁在大灾大难的时候生死相依?

没过多久,何轩就回来了,我想象着宛之跑下楼的时候站在人群中,一转身看见何轩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那副拧着眉头的表情该是多可笑啊!然后跑过去抱着何轩痛哭流涕。

“想多了,那么多人,毛都没见着。”何轩略微有点失望叹道。

“哈哈哈哈哈。”在喝水的我笑得连着呛了几声,慢慢缓了过来。

下午的课照样上,老师讲着酶的知识,我看着龙应台写的《目送》,里面写道“所谓父母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我突然想起高三毕业离开父母的那个早上,母亲给我煮了两个鸡蛋叫我带上,“路上小心,东西放好。”我强露出了一个笑,转身离开,过安检,上电梯,斜眼看见母亲站在玻璃外,我最终还是没有再看她一眼。

“别担心。”我给母亲发了个消息。

下了课室友几个坐在老地方吃饭,我给他们讲5·12尸横遍野的可怕,讲着“生命有时像石头一样坚硬,有时像过了花期的花,一碰就掉了”。讲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到了宿舍,江枫把门一关,指着外面,说:

“上帝虽然关上了一扇门,却打开了那扇窗。”

“你是上帝,我还是真主呢!Allah-u-akbar.”狗蛋儿说着不着调的真主万岁。

“老衲掐指一算,这一劫是逃不了了,阿弥陀佛!”何轩手指一捻,两眼一翻。

“唉!一个耶稣,一个穆罕默德,一个成仙成佛,my Lord,草民能陪你们打打牌吗?”我默默地找出了扑克。

“来来来,命可以不要,牌还是要打。”说打牌,瞬间搬凳子的搬凳子,收拾桌子的收拾桌子,泡茶的泡茶。

打到十一点多看见别人发的图片,发生了余震,女生宿舍楼下面又是一片哗然,我们几个没感觉,但据说凌晨两点多还有余震,就接着打,打到三点半还是没有动静,江枫把宿舍喝完的啤酒瓶倒过来放在茶壶上说:

“地震来了,瓶子就会倒,到时就会碎了,怎么样,我是不是特别机智。”

第二天,一觉醒来,十一点多了,除了江枫,其他人都在。

“江枫呢?”

“不知道,困死了。”何轩不耐烦地回答。

“被谁‘困’死了。”

“你们看,啤酒瓶子倒了。”

“我去看看窗户底下,是不是昨晚上听见啤酒瓶倒了,没叫我们,自己先跳了下去。”狗蛋儿开玩笑地去窗户边往下望,“好像没有。”狗蛋儿露出极度失望的表情,看着真比丢了五百块钱还要难受。

这时候江枫回来了,茫然地望着狗蛋儿。

“没事儿哦,没事就好,你去哪儿了?”狗蛋儿瞬间变得特别关心江枫的样子。感情基调就如同英国的天气—风云变幻,莫测无常。

“去洗了个澡,他大爷的,昨天晚上枕头落下去把酒瓶碰倒了,今晚起来脖子疼。”

我和其他人已经笑得完全没有了困意。

“说实话,我没听到。我倒希望呢,宛之最好受一点点伤,我去找她,她翻过一片废墟,我翻过一片废墟,我望着她,她望着我……”

“滚,你咋不说你受一点点伤?你想要倾城之恋,你自己去叙利亚那边寻找,别影响我们这些只想要平凡的爱情的人们。”我急忙打断了何轩的意淫。

二十八、暮钟

又过了一两个星期,宿舍聚餐,大家都喝多了,叫何轩对宛之表白,何轩拿起手机,没敢拨通电话,发了几行消息,将手机放在桌上,时不时地看一下手机,既有把心中的话说出来后的释怀,又有不知道结局的忐忑不安。等待让人觉得时间特别漫长,几轮觥筹交错后,提示音终于响了,何轩拿起手机,我们凑过去看:

“我真的不想谈恋爱,我很讨厌自己因为别人而变的不像自己,所以不想谈恋爱,不需要另一个人。”看见这段话何轩的兴致顿时没那么好了,宛之说得很明显,不想谈恋爱。

之后我们再没有劝过何轩要坚持不懈。有些人会相信第一眼的感觉,如果没有眼缘,之后都是扯淡,这种人既不给自己机会,也不给别人机会。

其实我也有过这样的错觉,以前我觉得一个人过也挺好的,听天由命,谈恋爱还费心思,特别是当我有了理想之后,我更加喜欢追逐理想,生活充满满足的那种感觉,觉得爱情也就那么回事。可当我认识某某时,我也有种铁树开花的美丽感觉。

何轩在大家面前还是笑逐颜开,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有多失望。在我的概念里,为情所困的有两种,一种就是江枫那种,要死要活,酒入愁肠愁更愁;一种是何轩这种,纵使心如刀割,依然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样子。

因为有些泪只能在心里流,相比人往高处走,炎凉的世人更喜欢看水往低处流。

上课的时候,宛之像以往一样坐前排,何轩故意来得很晚坐在后面发呆,这场暗恋算是结束了,只不过不是好的结局。

有时候,爱情是两个人的地老天荒。

有时候,爱情是一个人的地久天长。

二十九、缘浅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有天下午我和何轩在“南天门”吃饭,百无聊赖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女生,突然,我眼神一亮,看见小不点走过来了,坐在了何轩背后那一座。

“看,小不点出现了,好久都没见过她了。”何轩马上回过头,也看见了。

我说:“一会儿我给她打招呼,你不说你以前给她打过招呼吗?一会儿你要联系方式。”

何轩犹豫了一下,说:“行。”

我赶紧把饭吃完了,等着小不点吃完了过来,她肯定要往这边回女生宿舍楼。

见小不点和她室友起身,走到我们桌旁,我微笑着说:

“嗨!好久不见。”

小不点侧头看了我一眼,有那么一秒钟的驻足,一脸充满疑问地望着我,我用筷子指着何轩,何轩屁都不放一个,然后小不点什么也没说,扬长而去了。

刚走了我就说:“你看没看见她眼神,她根本都不认识我,叫你要联系方式你愣着干嘛?”

“我有点不好意思。”

“卧槽,又不是叫你当她男朋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还真看上她了?”我还想说“你的宛之呢?”但随即闭上了嘴,毕竟还是让往事随风的好。

何轩望着我笑了笑,我蔑视了他一眼:“走走走,没种。”

回到宿舍和室友说,江枫说:

“下次遇见了我直接去要联系方式,把她拉我们四幺二的群里。”

林昭说:“对,四幺二集体邀请她吃饭。”

“别吓着人家了。”我接道。

从那以后再没见过小不点。有人习惯在一见钟情里刻意找缘分,来安慰自己:她一定是上帝安排的,可当外表不是那么美丽的时候,就没那么多刻意了。

再过了三周就放寒假了,我想,春节的温暖总能洗去何轩心口的旧伤,宛之并没有给何轩任何希望,可能没有开始就是最好的开始,来年他就能忘了。虽这么想,但我自己却忘不了一些事,每每想起还是有点遗憾。

有些事,当发生在别人身上,我们也许会觉得“这算什么,不就……不就……”;可当发生在自己身上,我们还能安慰自己“这算个屁呀,我才不稀罕”吗?

有些人永远活在梦想中,有些人活在当下,有些人活在回忆里。你觉得算个屁的事别人可能因为这事暗自神伤。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