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安这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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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安搬到这个小区已经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他觉得自己已经摸清了楼上楼下以及对门、原户。虽说大家都隔着一层厚厚的水泥墙，但是禁不住孙安心细如发。

孙安觉得也不是他喜欢偷听，这事关键是老房子隔音太差，而且有些事他也不想知道。

下午他出门去小吃摊买晚饭，摊主问他，回家吃？回家吃我就不给你拿筷子了。孙安一乐，别介，我家没筷子。

单身，妥妥的单身汉。

有时候，掌握一个人的信息就是这么简单。

孙安拎着一兜吃的，往小区走。走在前面的是一个摸不清年龄的矮个子男人。

穿着时尚年轻，左胳膊夹着一个公文包，且一直低着头玩手机，看这表现应该是个入职没几年的年轻人。再往上瞧，那头顶，确是一片地中海。四周头发黑茂，顶中间却是光秃的。是职场压力太大青年秃顶，还是本就是个中年却偏爱手机与时尚？

孙安咂摸了一下嘴，不知哪单元哪户的，有趣。

男人走路慢悠悠的，孙安是个急性子，尤其是手里的饭香直往鼻子里冲，快走两步，孙安把男人甩在了身后。

孙安刚租下这的房子还没换锁那两天，钥匙插进去转动时硌得手疼，转到一半干脆都能卡住，是有多久没给锁上油了。不仅心大，而且人懒，这是孙安对原住户的第一印象。

孙安将钥匙插进锁眼里，刚拉开防盗门，就听见一步步沉重的上楼声，孙安转过头看了一眼，呦呵，这不刚才小区那男人吗，接着孙安转过身子，装作继续开门的样子。

男人没有注意到孙安故意放慢的动作，他的心思全在手机上。

孙安注意到男人在对门停了下来，接着敲门的声音在狭窄的楼道里响起，门一开，人没见，声音先传出来了：爸爸！男人应了一声，关上了门。

孙安一乐，哟，感情这头顶没裸着，包着一层绿呢。

孙安吹了一声口哨，推开门进了屋。

孙安这一个月每逢周三周日，晚上都能听到对门孩子敲门喊人，声音大到孙安开着音乐外放都盖不住，可对门那孩子妈愣是听不见。

是真听不见还是假听不见，孙安不知道。

孩子的敲门声响彻整栋楼，连拍带喊的，足足要持续十分钟，他妈才能把门打开，每次开门后，孩子也没有一点的抱怨声，一看就是习惯了。

有一次周日晚上孙安下楼扔垃圾，恰好碰见对门的男主人出门，四五十岁的模样，高瘦个。一转身碰见孙安吓了一跳，朝孙安点了下头，急匆匆地下了楼。

孙安把饭放到桌上，摸了摸下巴，原来一直都是听见了却没法开门啊。又想起周日晚看到的男人，孙安舔了舔嘴唇，还以为是老年得子，原来今天这位才是正主。

嚯，生活。

孙安摇了摇头，洗手，吃饭！

刚吃第一口，楼上的吉他声又穿透了地板飘到了孙安的耳朵里，得，楼上又开始了。

这一个月，几乎每天晚上都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吉他声，显然是个初学者，一首完整的曲子也弹不成。光用吉他折磨孙安的耳朵还不行，还得买一赠一，附带着那五音不全的公鸭嗓。

这声音得从孙安吃饭一直陪伴着孙安入眠。一个月来孙安已经习惯自如了。前两天孙安在楼下遇见了楼上那小子，初中生模样，头发理得很平整。

孙安在原地看了一会，终于还是没有上前告诉他：兄弟，你唱得真难听，弹得也烂。

唱得好听不好听重要吗？

那句抖文艺的话怎么说来着，有生命，有呼吸，有质感。这就够了。

免费的音乐晚餐，好好享受便是了。

孙安吃完饭，打开了电视，屏幕上播着拍全家福的广告。老老少少挤在一张照片里，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一色的笑容露着白牙。孙安想到上个礼拜六中午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另一头坐着住在楼下的独身老太太，俩人谁也没有开口的打算，就这样安静地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阳光撒在水泥地上，孙安望着那块阴影，一动不动。

老太太沉默着，因为年迈而气息混浊沉重。

长椅前的花已经熟透，在地上落了一片。

孙安拿起遥控器换了一个台，又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秒针转得很快。孙安笑了笑，关了电视，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他回想了一下最近这一个月的生活，简单，平淡。他知道了楼上那小子的音乐梦，理解了楼下老太太的孤独寂寞，不小心撞见了对门的家庭秘事，感受到了原户的粗心大意。

每一户似乎都有自己的故事，这故事或喜或悲，却都隐藏在这最普通的生活之间。

孙安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

一个月前，市中心医院。

“孙先生，是这样的，关于您的身体状况，接下来的话，希望您能有一个心理准备。通过检查我们⋯⋯”

“还有多长时间？”

“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