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哭泣

70岁的父亲越来越多愁善感。

暑假的时候，父亲和母亲一起来我的小家小住了一个月——这是他们迄今为止来住的时间最长的一次。之前，他们总是各种原因而不愿意久住，毕竟这里没有他们熟识的朋友和每日如上班一般规律的生活安排。而这次小住的一个月，已足够他们形成在这边的生活规律，以至于在离开的时候，父亲悄悄地对母亲说：“之前总是想着走，现在真要走了还有些舍不得。”母亲笑笑没有说话，在等车的时候把这话又悄悄告诉了我。

父母返家后的第一个周末，我打视频电话回家，和母亲聊了一会儿后让母亲把电话递给父亲。父亲接过电话喊了一声我的乳名，随后便把电话放在旁边只留给了我一个侧脸。起初不解，后来看到父亲用手去擦拭眼角，才知道平时不善表达的父亲在流眼泪。一时，我的喉咙酸紧不能再说些什么，那种感觉像极了我刚外出求学打电话回家时的情景，只不过那时候因为思念而流泪的是我。幸好放假在家的侄子拿起了电话，闲聊几句后父亲再度接过电话时，眼睛红红的，叮嘱我要按时吃饭，记得吃他们拿给我的保健品。我一一答应，然后故作轻松地调侃了父亲的头发（父亲的头发软而稀疏，聊近于无，是母亲和我们时不时调侃的对象），父亲的脸上重又绽放了笑容。

这是父亲第一次在我面前流眼泪。

印象中，父亲的情感总是内敛。每次回家探望要走的时候，父亲也总是沉默地为我们把车擦干净、把后备箱装满东西，然后无声地望着我们离开。而我也习惯了父亲不留痕迹的爱——我们就这样无声地守望着彼此。

然而岁月的钥匙终究是打开了父亲情感的大门，让我看到了一个脆弱而真实的父亲。那个父亲不再严肃得让人望而生畏，不再沉默得让人捉摸不透，而是一个同样需要呵护和陪伴的父亲，一个渐渐步入老年的父亲。我的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