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一位打工妹的租房买房故事
![](https://img.haomeiwen.com/i1874979/41b07b8c05b8bacd.jpg)
岁月是一把细密的筛子,漏下去的是生活的无趣和烦恼,留下来的都是金光闪闪、点点滴滴的温暖与快乐。
和大多数Pansy姐妹一样,我也有着一段先租房后买房的经历。
1994年,我到Pansy上班。准备结婚时,对象家的房子太小,六十多平方的房子里住着他、父母、弟、妹一家五口人,再加上我,实在是太拥挤又不方便。于是,我们就在市区解放东路南边的蔬菜队里租房结婚。
当时蔬菜队的村庄周围都是菜地,每一家的菜地地头都有一个大缸做成的粪池,菜农每天都会从周围的公共厕所里收集粪水,宝贝一样往粪池里舀,生怕向外洒出一点点。
到了下大雨的时候,这些粪池就像一起暴动一下,满了!溢到了我们平时走的田间小路上。卫生巾像一具具动物的尸体,漂得到处都是。这时,除非穿着雨靴才可勉强通过,否则,穿着凉鞋布鞋是无法下脚的。
每到下雨天,出租屋的院子里到处是爬虫。有一天晚上,我摸黑到院里的水池上去等水,一下子摸到了一个粘乎乎肉滚滚的粘虫,吓得我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雨水过后,院子里蚊子和飞虫特别多,衣服晾在院子里,上面经常落满密密麻麻的小黑虫。因此,我每次到前进路菜场去买菜,路过菜场旁边的一栋楼房时,我都会仰头往人家的阳台上望,看到有人在阳台上晾衣服,我特别羡慕,憧憬着自己有一天能站在阳台上……
那时候年轻,虽然是租房子住,但我只有憧憬没有忧愁,很开心。院子里的房东和租客都很好相处。房东大姐经常会给我一些菜秧,让我下班后栽在屋前的空地上,长大后自己随便吃。我做饭是和房东家共用一个厨房,我当时不会炒菜做饭,房东大姐就在一旁一招一式指挥我,倒油,放盐,盖锅……房东家有太阳能,每天晚上都会悄悄地提一桶热水放在我们的门口,给我们用。
当时,院子里还住着一对年轻的医生夫妇。他们是市二院的医生,我们听人都把男的称呼为“徐医生”。有一天傍晚,我正要打开院子的大铁门外出,发现有一只手从门洞里伸进来想拉开门栓,从他手脖处可以看出对方是穿着黑色的皮夹克。我以为是我的对象,他就穿着这样的衣服。于是,他手一伸进来,我就往他的手上挠一下,我挠一下,他的手就缩回去。如此反复几次后,我打开了门,发现门口站着的竟是笑眯眯的徐医生。我羞极立即掩面而逃。原来,那天徐医生穿的也是黑色的皮夹克。那时,这样的衣服正流行。
徐医生夫妇人很好。当我的孩子出生后,经常会因头疼脑热而哇哇大哭。每当此时,我都是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时,徐医生夫妇无论是哪一位在家,都会主动过来察看一番,然后指导我怎么做,让我们放心安心,免受了许多深夜奔赴医院之苦。
除了徐医生夫妇外,院子里还住着一对拖三轮车的夫妇。那时的三轮车都是人力的,要用尽全身力气踩一下车子才能动一下,完全是一个苦力活。有时,我会看到有人屁股都离开了车座,人立得笔直用尽了全身力气骑。这个职业是当时农村人进入城里的最便捷的通道。
他们夫妇俩都是轮流骑三轮车,一天到晚车子不间断跑,就像后来的出租车一样。因此,他们家里总是有人。有时,我上班儿子没人带,就会放在他们家请他们照看一下。他们家一有什么好吃的,就首先喂一点到我儿子嘴里,以至于我儿子一来就会往他们家跑,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几年后,当我买了房子离开那里时,非常舍不得大家。他们在我刚结婚时叫我“小新娘子”,在我怀孕时叫我“大肚子”,当我搬走时,他们都对我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呢?
当拖三轮车的大哥帮我们拉完最后一趟东西时,六岁的儿子扭头回望,恋恋不舍,他问我说,妈妈,我们走了,家都不要了吗?我摸着儿子的头告诉他说,这只是我们临时的家,现在我们去的才是我们真正的家。
买了房子后,我们变成了超级“负翁“,口袋里有时没有一分钱。好在我们厂一直有免费的午餐,吃饭不要钱,晚上加班也会有稀饭小卷子供应。有时,我还会把姐妹们吃不完的小卷子收集起来,用塑料袋拎回家,第二天早上炒油饼当早饭吃。
小孩临时放在老爹老奶那儿带,基本上不花什么钱。我买房后三年没买一件衣服,就连过年回连云港娘家都是穿厂服。
那时候,我们Pansy冬天穿的厂服是一个大红的短打棉袄,后腰处是一个白色的束带,看上去很显眼,很大气。穿着这棉袄,别人远远就会认出你是华顶的。这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一种标识,也是一种荣耀。
但这并不是我过年还要穿工作服回家的原因。真正的原因,你懂的。因为是冬天的工作服,穿过一段时间后,衣服袖口领口就会有一道道黑黝黝的污印。因此,我过年回娘家前几天,都会把工作服洗干净了才会穿回家。
这件事在别人的眼里也许会被解读为寒酸,解读为随意,但在我的妈妈眼里,她感受到的只会是心疼。每次,妈妈总是会怜爱地扯了扯我的棉袄说,小乖乖,就是要饭的年上也会想着穿件新衣服啊。
第二年过年,当我又穿着工作服回到娘家时,妈妈硬把我拽到了街上,自己掏钱给我买了一件深绿色的新棉袄,我也像小时候一样,过年穿上了妈妈买的新衣服。
当时在我们厂里,有的Pansy姐妹家庭条件比较好,看我老穿那几件衣服,一穿就是很长时间,她们就地自己没怎么穿的衣服带给我穿。特别是洪润梅,带了好几条牛仔裤给我。不知是因为她时尚,裤子更新换代快,还是因为她的爱心,她每次带给我的裤子都是崭新的,像没穿过一样。
房屋装璜时,为了省钱,我能自己做的就自己做,就连非常沉重的地砖也是我自己扛上去的。整包的地砖我扛不动,我就把地砖拆分开来,化整为零,蚂蚁搬家一样一点点地往6楼上运。越往上去,我的脚底越沉,到最后就连一寸也不想挪动,等到到了楼上放下地砖时,我的心累得早已跳了出来,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
装璜的墙也是我自己铲的。一个休息天,出租屋外的鸟鸣刚把黑夜啄开了一个亮点,我就一翻身跳起来,戴上以前厂里到南京旅游时发的太阳帽,抄起一把前一天晚上新买的小铲子,直奔新房而去。
不做不知道,一做吓一跳。原来那墙并不好铲,因为墙是站立在那里的,不得劲。还有那白色的粉层像水泥一样坚硬,一铲下去只能铲掉一小块,有的地方要使劲铲许多下才能铲干净。我的胳膊悬在半空中铲了一会儿就发酸,实在忍不住了,我就跳下板凳,坐在地上歇一歇。
到了晚上,我的爱人下班了赶过来帮忙。对门也在装璜的方老师,悄悄地把他拉到一边说,你今天在街上找的这个铲墙的,太瘦了,过一会儿就坐下来歇歇,你马上就少给她一点工钱。
“呵呵,她是我媳妇。”大家听后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