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轰响（下）

在甄平通过几次端茶送药之际言语暗示后，梅长苏终于是恍然大悟一般，在清晨时悄悄给穆王府送去了一小瓶腊梅花。穆王府的红梅最好，但是腊梅树不多，苏宅送去的几枝含苞或刚绽的腊梅，花瓣如玉，枝条遒劲，装在纹饰简洁的瓷瓶里，分外清爽。并不算颜色鲜艳入眸，可是那花香是真的沁人心脾，还带着早晨未化开的清寒水汽。来到霓凰桌前的时候，换来了她一个比那花朵更加馥郁的微笑。

兄长，你这倒是比“陌上花开”还含蓄呢。

霓凰也不急着回复。梅长苏等消息等得快要怀疑自己的时候，吉婶正好端着午饭进屋来布菜。他有些急恼，但是在吉婶面前也不太好意思发作，就想着吉婶能尽快退出去，好让他一个人静静。没想到吉婶不紧不慢地又如前几日开始搭配起菜的颜色来。

“吉婶，我都说了不用……”他终于忍不住回头拒绝，却被桌上的菜吸引了去。这明显不是吉婶的做饭风格，难道……“吉婶甭理他。”门外熟悉的娇嗔，挑帘进来熟悉的身影，端着个熟悉的小汤盅。他凝视着霓凰的眼睛，忽然发现心里堵塞甚久的东西就都不见了。

吃饭时候，霓凰就发现他并不急着仔细用菜，而是主要忙于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终于红着脸嗔道：“总是盯着我不好好吃饭，难不成我会被猫叼了去？”

梅长苏这才含笑着回转了目光，叹着气用勺子在汤里乱搅：“我是真怕你一时动气不肯再来，倒叫我白白做了坏人也没法认错。”霓凰眉毛一挑：“是嘛，那兄长认错吧，我听着呢。”望着面前清俊的男子张大眼睛露出苦笑，她倒是很淡定地继续吃饭，偶尔觑他一眼。早就猜到，梅长苏这样的人一向是以“哄得你不生气”为第一要事，其实关于“你为何生气”，他根本就没想那么多。霓凰心里暗忖，倘若她没有冷他这几日，倘若冷过了一切如常，只怕梅长苏压根就不会知道她为何会生气。

于是笑得十分明媚地看着他：“兄长怎么不说了？”梅长苏本以为她也就是闹闹小性子，愣了一阵已经重新开始吃饭了，被这么一问，只好抬头尽力诚恳道：“我错在……错在……”

兄长，说好的“麒麟才子”呢，怎么前所未有地支吾起来了？

霓凰扑哧一笑。

午后阳光争暖，霓凰守着他歇了午觉，添茶的甄平嘀咕着，这可是梅长苏连着几日来第一次安心吃饭、喝药和午休，一听这话，又免不了霓凰趁人走后狠瞪了他几眼。梅长苏挤出一副可怜模样，到底是霓凰容易心软，她替二人铺好毛毯，又到了闲读叙话的细碎时光。

“宗主，童路来了。”黎刚站在窗外汇报着。梅长苏并不应声，仍然和霓凰浅笑闲说。霓凰按住他的手：“有事情，还不处理？”“你在这里，别的事情就都不重要。”他笑着翻过她的手握住。

“兄长，刚才霓凰只是玩笑，但是你确实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霓凰轻轻推开他的手，“这话早就想跟你说了。我可以接受站在你身侧而不是直接为你冲锋陷阵，但是不能把我隔离于你的生活之外，因为我打乱了你一切的安排。”梅长苏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家中的客人，我们既然可以亲近到不分彼此，那和你生死攸关的事情如何我就不能知晓？”霓凰的眼睛熠熠的，似乎有火焰在里面。不等梅长苏辩解，又继续节节追了下去：“怕我担心？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就不会担心了吗？怕伤到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就能做出及时有效的自我保护了吗？兄长如此聪慧，如何就算不透这些道理？”

梅长苏嘴唇微颤，又是不知何言。

“黎刚，让他进来吧。”他叹了一口气，到底是自己拗不过她么？为何每次刚刚下定的决心，就会被她立即识破，然后一举击溃？

霓凰眼圈红红的，闻言站起身往门外走。梅长苏有些不明白地刚想问，就听见她还有些的鼻音：“我去帮吉婶拾掇晚饭。”

兄长，一定要等你彻底明白，面对我什么特殊准备都没有才是最该有的状态，而不是因为霓凰坚持一次你才妥协一次啊。唉，这事不急，慢慢来吧。

原著：琅琊榜

作者：海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