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研读》269:汉纪(四十五)
《<资治通鉴>研读》269: 汉纪(四十五)

闰月庚午日,任城节王刘崇去世。他没有子嗣,封国被废除。
汉桓帝封太常黄琼为司空。
汉桓帝想要褒奖尊崇梁冀,让朝中的两千石官员商议提高其礼仪待遇。特进胡广、太常羊溥、司隶校尉祝恬、太中大夫边韶等人,都称颂梁冀的功德,说他应当比拟于周公,加封九锡,赏赐山川、土田,在封国内设置附庸国。
只有黄琼独自建议说:“梁冀以前有拥立陛下的功劳,为此增食邑三千户,又对他的儿子梁胤给予了封赏。现在的诸侯都以食邑户数为制度,不再以面积和里数为限,对梁冀的封土可以参照邓禹,食邑共计四县。”
朝廷采纳了黄琼的建议。有关部门奏报说:“梁冀可以入朝不趋,敛履上殿,拜谒皇帝时不说自己的名字,其礼仪相当于萧何;把定陶、成阳的全部百姓作为食邑,增加四县给梁冀,相当于邓禹;赏赐金钱、奴婢、采帛、车马、衣服、甲等府第,相当于霍光;用这些特殊的礼遇表彰梁冀。每次朝会时,梁冀和三公坐席分开,他每十天参加一次朝会,评议尚书的事务。把这些做法向天下宣布,作为后世法律。”
虽然这样,梁冀还感觉奏报确定的礼遇太过浅薄,心中并不高兴。
152年春正月,西域长史王敬被于阗人所杀。当初,西域长史赵评在于阗患痈疮病死,他的儿子迎接灵柩,路上经过拘弥国。拘弥王成国和当时的于阗王建平时不和,就向赵评的儿子说:“于阗王让胡医把毒药抹在赵评的创伤处,所以才导致其去世。”
赵评的儿子相信了这话,在返回边塞后,告诉了敦煌太守马达。朝廷任命王敬接任长史,马达让王敬暗中调查核实于阗的这件事情。王敬先经过拘弥国,成国又对他说:“于阗国人想要拥立我为王,现在可借助这个罪责诛杀建,于阗人肯定会服从。”
王敬贪图建立功名,前往于阗国后,命人摆设酒宴,派人去请于阗王建,准备在酒宴上逮捕建。有人把王敬的阴谋告诉建,建不相信。他说道:“我又没有罪过,长史为什么要杀我呢?”
第二天清晨,于阗王建带领官属几十人前来拜谒王敬。大家坐下后,建站起来行酒,王敬喝令左右逮捕建,军士们无意杀害建,建带来的官属吓得四散逃走。当时,拘弥王成国的主簿秦牧跟随王敬出席酒宴,秦牧拔出刀来说道:“大事已定,还犹豫什么呢?”说完上前杀掉了建。
于阗侯、将军输僰(音bó,波)集合军队,攻打王敬,王敬提着建的头颅,站在楼台上宣告:“天子诏令我诛杀了于阗王建。”
于阗将军焚烧军营,烧死汉军士卒,登上楼台杀掉王敬,把王敬的头颅悬挂在集市上。输僰想要自立为于阗王,国人又把输僰杀掉,拥立建的儿子安国继位。
马达听到王敬去世,想要率领敦煌郡的汉军出塞进攻于阗国。汉桓帝没有批准,召回马达,任命宋亮继任敦煌郡太守。宋亮到任后,向于阗国人悬赏,让他们自行斩杀输僰。这时,输僰已经被杀一个月,于阗人砍下输僰的人头送往敦煌,但没有向宋亮说明事情经过。后来,宋亮知道事情原委,最后也没有出兵问罪。
丙辰日,京师洛阳发生地震。
夏四月甲辰日,孝崇皇后匽氏去世,汉桓帝让弟弟、平原王刘石作为丧主,敛送制度参照恭怀皇后。五月辛卯日,安葬孝崇皇后于博陵。
秋七月庚辰日,发生日食。
冬十月乙亥日,京师洛阳发生地震。
十一月,司空黄琼被免职。十二月,汉桓帝封特进赵戒为司空。
153年春三月丁亥日,汉桓帝到达鸿池。
夏四月丙申日,汉桓帝宣布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永兴元年。丁酉日,济南王刘广去世。他没有子嗣,封国被废除。

秋七月,三十二个郡国发生蝗灾。黄河水泛滥,百姓饥饿穷困,流散在道路上,共有几十万户,冀州地区最为严重。汉桓帝诏令封侍御史朱穆为冀州刺史。冀州部的县令长、县长听说朱穆渡过黄河,解下印绶离开的有四十多人。
朱穆到任后,奏报弹劾各郡中的贪污者,甚至有些人畏罪自杀。有名叫做宦官赵忠的父亲去世,返回安归葬在安平,僭越使用玉器、玉匣、偶人。朱穆听说后,交给下面的郡审查。座吏畏惧朱穆行事严明,于是挖掘坟墓剖棺,陈列尸体,随后收捕其家属。汉桓帝听说后大怒,征召朱穆逮捕交给廷尉审讯,最后罚为前往左校服劳役。
太学书生刘陶等几千人到皇宫为朱穆申诉说:“臣等看到刑徒朱穆,此前担任国家大臣,他自从到州郡中任职那天,致力于清除奸恶。因为中常侍受到陛下贵宠,他们的父亲兄弟子弟遍布各州郡,竞相成为虎狼,吞噬百姓,所以朱穆才张布天网,按照国家法律办事,以顺应上天之意。这些引起宦官的共同愤恨,对他的诽谤诬陷之声不绝于耳,导致朱穆被捕入狱,受到严刑拷问,被罚作左校劳役。天下有识之士,都认为朱穆的勤政就像那大禹、后稷,却遭受共工、鲧一样的惩罚,如果人死后有知,那么帝尧就会在崇山中发怒,帝舜会在苍墓中坐起。现在宫中的宦官受到陛下宠幸,他们暗中窃取国家权柄,手握王爵之位,假传陛下天命,可以随意施行恩惠,甚至能让饥饿的奴隶瞬间可以富比王公子孙,受到他们喝斥的,也会让伊尹、颜回化身为夏桀和盗跖。只有朱穆独自奋战,不顾及自身安危。他并非讨厌荣耀,甘愿受辱,厌弃生命,不惧死亡,而是目睹朝纲不振,替天下忧虑,为朝廷谋划,竭尽忠诚,不惧风险。臣等愿意受到黥首之刑,以代替朱穆。”
汉桓帝看了奏章后,下诏书赦免了朱穆。
冬十月,太尉袁汤被免职,汉桓帝封太常胡广为太尉。司徒吴雄和司空赵戒被免职,汉桓帝封太仆黄琼为司徒,封光禄勋房植为司空。
武陵蛮夷詹山等人造反,武陵太守应奉诱导招降。
车师后部王阿罗多和戊部候严皓不睦,因怨恨反叛,围攻汉朝屯田且固城,杀伤官吏军士。后部候炭遮率领其余部众反叛阿罗多,前往汉朝官吏处归降。阿罗多非常窘迫,带领自己的母亲、妻子、子女,以及一百多骑逃亡进入北匈奴。敦煌太守宋亮上书,封立原后部王军就的质子卑君为后部王。
后来,阿罗多又从北匈奴返回,和卑君争夺国君之位,收拢了很多国中部众。戊己校尉阎详考虑到阿罗多招引北匈奴,将会搞乱西域,就写信告诉阿罗多,许诺恢复其王位,阿罗多率领部众向阎详归降。阎详收夺了赏赐卑君的印绶,改立阿罗多为王,让卑君返回敦煌,以后其部众三百多帐受卑君役使,食用其交纳的税赋。
154年春正月甲午日,汉桓帝宣布大赦天下。
二月辛丑日,汉桓帝又开始听任刺史和两千石官吏服三年丧期。癸卯日,京师洛阳发生地震。
夏天发生蝗灾,东海朐山崩塌。
乙卯日,汉桓帝封乳母马惠的儿子初为列候。
秋九月丁卯朔日,发生日食。
太尉胡广被免职,汉桓帝封司徒黄琼为太尉。闰月,汉桓帝封光禄勋尹颂为司徒,
冬十一月甲辰日,汉桓帝到上林苑围猎,随后到达函谷关。泰山、琅琊贼寇公孙举等人反叛,杀掉长吏。
155年春正月戊申日,汉桓帝宣布大赦天下,改元为永寿元年。
二月,司隶、冀州发生饥荒,人人相食。
太学生刘陶上书陈述政事说:“帝王和百姓,就像是脑袋和手足,要相互依赖才能行走。臣认为,陛下眼睛看不到鸣条那样的战事,耳朵听不到檀车的轰鸣之声,天灾不能让陛下肌肤伤痛,地震日食月食损害不到圣体,所以才轻视日月星辰三光不调的错谬,忽略上天的震怒。我考虑当年高祖皇帝在起事时,出身于普通百姓,最终成就帝王基业。其功德显要,也是辛苦备至,然后把福祚流传到了陛下这里。陛下既不能增加祖宗的光辉业绩,更忽视高祖皇帝的辛苦努力,随意出让国家利器,把国家大权委任授予他人,致使群丑刑徒随意妄杀百姓,让虎豹在麋鹿之地筑穴,让豺狼在春天的苑囿中哺乳,商贾小贩变为冤愁,贫穷病冻饥饿者沦为饥寒之鬼,死者悲愤于坟墓,存活者流泪于朝野,使愚臣对这些忍不住长吁短叹。当年,暴秦将要灭亡时,直言谏诤者遭到诛杀,谄谀奉承者受到奖赏,有善谋嘉言者不敢说话,主持朝政者信口雌黄。阎乐在咸阳骄悍跋扈,赵高担任车府令耀武扬威。权柄下移时秦二世懵懂无知,权威失去后秦二世不知醒悟。古今一理,可以说是成败之势已成。希望陛下远观强秦颠覆,近察哀帝和平帝时期的变故,这些得失昭然若揭,祸福立刻就会显现了!臣又听说,国家危险非仁者不能扶持。臣私下里看到原冀州刺史、南阳人朱穆,原乌桓校尉、臣的同郡人李膺,他们都正直廉洁,为人公道,品德纯正,应当征召他们返回本朝,辅佐王室,对上能光耀北斗,对下能镇抚国家。臣之所以在禁止开口的时代说出这样的话来,随后就如同冰霜见到太阳,肯定会被消灭。我悲哀天下的现状,天下人也会悲哀臣的愚蠢直言。”
书信奏报后,没有任何回音。
夏,南阳发生大水。
司空房植被免职,汉桓帝封太常韩縯为司空。
巴郡、益州郡的山岭崩塌。
秋,南匈奴左薁鞬台耆、且渠伯德等人造反,进犯美稷县;东羌各部落也起来响应。安定属国都尉、敦煌人张奂岗到任,他的营中只有二百多人,听到报告后马上率军出击。他手下的军吏都认为力量不能抵挡,叩头争相劝阻。张奂不听,进军屯驻到长城上,收集兵士,再派部将王卫招募诱降东羌人,王卫随后占据龟兹,切断了南匈奴和东羌人的联系。东羌部落首领争相与张奂和亲,一起出兵进攻薁鞬等部,接连将其击败。且渠伯德十分惶恐,便率众向张奂投降,安定郡内的各族百姓又重新安定下来。
东羌部落献上良马二十匹,先零羌的首领还赠送给张奂八枚金器,张奂先是全都接受,随后召自己的主簿来到各羌人首领面前,把酒泼在地上说道:“即使马匹像羊群一样多,我也不会拿来充实马厩;即使黄金像粟米一样多,我也不会拿来藏在怀中。”
张奂把羌人的宝马和金器全部归还给他们。此前的八位都尉都贪财好利,羌人深受其害。张奂担任都尉后,正身律己,边郡一带教化盛行。
156年春三月,蜀郡属国蛮夷造反。
当初,鲜卑檀石槐勇敢强健有谋略,部落人都畏惧臣服他。檀石槐制定法律禁条,为大家评定曲直,没有人敢触犯,大家推举他为大人。檀石槐在弹汗山歠(音chuò,绰)仇水上建立王庭,离高柳城以北三百多里,兵马非常强盛,东西部鲜卑大人全都归附。檀石槐借机向南劫掠汉朝边境,向北抗拒丁零人,向东赶走夫余人,向西进攻乌孙人,占有全部北匈奴故地,东西达一万四千多里。
秋天七月,檀石槐进犯云中郡。汉桓帝封原乌桓校尉李膺为度辽将军。李膺到达边境后,羌、胡人都望风畏惧臣服,把先前所掳掠的男女,全部送到塞下坚归还。
公孙举、东郭窦等人聚集部众三万人,进犯青、兖、徐三州,破坏郡县,朝廷连年派兵征讨,不能平定。尚书推选三府中能处理复杂问题的掾吏,朝廷任命韩韶为赢县县长。
贼寇听说韩韶贤良的名声,相互告诫不要进入赢县境内。其余县的流民一万多户进入赢县界中,韩韶下令开仓赈济,有上万名百姓被救活下来,县中主管这事的官员坚持力争反对。
韩韶说道:“如果能存活那些将要埋入沟壑的人,即使因此被判处有罪,我也会含笑九泉了。”郡太守平时了解韩韶的名望和大德,最后也没有追究其罪责。韩韶和同郡人荀淑、钟皓、陈寔等人都曾经担任县长,所在地以能施行德政著称,当时的人们称他们为“颍川四长”。
当前,鲜卑人进犯辽东,属国都尉、武威人段颎立即率领军兵飞驰赶赴。段颎担心鲜卑人因惊慌退走,就派驿骑诈称有皇帝的玺书诏令让段颎返回,随后在路上伪装撤退,悄悄地设置埋伏。鲜卑人信以为真,随后追击段颎。段颎指挥军兵进击,把追击的鲜卑人全部斩首俘虏。战后,段颎因伪造皇帝玺书犯下重罪,因为有功交给司寇论处。在服刑完毕后,朝廷征召段颎封为议郎。
这时,东方盗贼势力正盛,汉桓帝诏令公卿大臣选拔有文武之才的将帅,司徒尹颂推荐了段颎。汉桓帝封段颎为中郎将,率军进攻东郭窦、公孙举等部,把贼寇打得大败,斩首俘虏一万多级,其余的党羽归降逃散。汉桓帝封段颎为列侯。
冬十二月,京师洛阳发生地震。
汉桓帝封梁不疑的儿子梁马为颍阴侯,封梁胤的儿子梁桃为城父侯。

黄其军
作于2025年6月5日(古历乙巳年五月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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