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孩子:你哪来的勇气放弃读书?
(一)

最近,我因为个人原因回农村老家住。老家因为建房子需要请工人,年前约好了远房表姐夫几个人来承包,他们中因为其中一个做完我家的活后要赶着去外地务工,所以年一过完就早早赶来。昨天正月十六的晚上,他们到了。这一切其实都很正常,但他们到的那一刻,我却顿时震惊了——建筑队中表姐夫的儿子小哲也在其中,他,16岁,花儿一样的年纪,过完年后果然放弃了高中学业,现在跟着父亲来做建筑工人了!
年前,小哲还是个在县城寄宿的高一学生。我回家的当晚就陆续听到大人们说,他因为和舍管员顶嘴吵了起来,后来打电话给家里,坚决放话说不想读书了。大人们对他的行为十分愤怒,屡次给他打电话劝说,一直无效,最后他干脆关掉手机,令家里人无法联系到他。于是表姐夫十分愤怒地当晚就赶到县城,估计基于父亲的威严,总算劝住先上完这一学期,过完年再说。当时因为是周末,怕他闹情绪,也将他带回来,在家里复习三天后去考试。我就是在那次见到他的(因为年前表姐夫几个人便在我家做其他的活,所以一并把他带到我家,我想基于父亲的心,估计也想让他早早看看如果不读书,也是会和父辈一样从事这样的重活)。
他到我家后,家里人都十分关心他。那一晚,全家围坐谈论,我爸妈苦口婆心,我弟弟弟妹絮絮叨叨,跟他讲了一晚上,大概意思是你得对得起父母啊,继续学习,起码先拿到毕业证什么都好说;我也以过来人的身份和他讲了很多,告诉他别的不说,你起码给自己一个机会,不然以后会因为今天的决定后悔的云云之类的,真可谓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孩子倒也是个爱说话的孩子,一直和我们强调他也想学习啊,但是实在学不进去啊。然后,夜深了,我们都各自睡去了。
我本来以为我们大家的话对他也许会有些许触动,从而改变他的决定,不至于在多年后让他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然而第二天一整个白天,直到晚上,我一直看到他带着耳机一直沉迷于手机,也不见他复习功课,期间我们都提醒了几次,我还提出要指导他复习,说真心话,我其实是想为这孩子做点什么的,但他只是抬头笑笑,然后继续低头看手机。直到晚上十二点多,我在孩子和家里人都睡后,继续赶还没做完的项目,发现怎么他还亮着灯,时不时听到他爸爸无奈的命令他不要玩手机了。我顿时明白,也许我们所有的真诚劝说都是徒劳的,在当下,在学习和玩手机两者间,这个孩子显然更愿意将时间花在后者上。我顿感痛惜。
第三天,他要回学校了,我弟妹给他买了两条牛仔裤,并给他塞了个小红包,让他买点学习用品,并嘱托他要继续上学。
后来过年了,我也陆续听到表姐给我妈打电话,大底就是诉说小哲不愿意去上学,怎么劝说都不听,一会说学不进去,一会说同学欺负他之类的,我妈极力劝说表姐一定不能要他放弃。我在一旁听着,其实大概猜测得出他的决定的,但是潜意识里却从未设想过一个青春年少的孩子会放弃学业而选择务工。
然而却出现了我一开始描述的这一幕。傍晚,我看到小哲跟着父亲的摩托车来到我家,我们都迎上去,所有人见到他第一句话都是问他:“小哲,真的不去上学了吗?”。我想所有人应该都是替他感到惋惜的,而他只是释然的笑笑,似乎是对暂时从那些学海中解脱出来的一种轻松。
可是,孩子啊,你哪里知道,你暂时的轻松,有可能换来一辈子的负重,你究竟哪里来的勇气放弃读书呢?
因为这一次的选择,未来,你绝大可能要面对的就是如现在这样,用双手锄地、挖坑、抛砖、撒沙......这一双尚且稚嫩的手本该是紧握笔杆,畅游知识海洋的,而你却选择让他在钢筋水泥中磨茧。
(二)

我本来以为,在这个不愁吃穿的年代,人们都应该开始重视教育了。但这次回家常住,发现和以前一样,虽然有一部分父母意识到读书的重要性了,极力培养孩子,但是还是有极大一部分孩子因为各种各样的稚气或愚蠢的原因选择辍学。
对于这些放弃学业的孩子,我是十分痛惜的,他们在离开学校后,生活无非就是回家跟着父辈务农,或者外出务工,等混到年纪大了结婚生子,一辈子基本就这样了。然后他们的孩子也大多难以意识到读书的重要性。
当然,他们当中或许会有那么些个一夜暴富或做生意越来越大的——而这些视觉爆棚的个例恰恰是当下农村读书无用论的最强有力的佐证案例。
他们都觉得像我这样读了一辈子的书人,最后还不如村里随便一个做生意的有钱,花钱读书,实在是一件赔本的生意。
他们觉得父辈们不读书现在不是一样过着悠闲惬意的生活,哪像你们城里的那些上班族,不是每天拼死拼活照样过不上富人的生活。
他们觉得,花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读书,还不如早早的出来赚钱,积攒财富。
......
总之,他们都觉得读书无用。
面对这些读书无用论者的言论和根深蒂固的贫乏思想,我们实在是无力劝解,我只能说只有读书的人自知读书的好,你无法叫醒一些装睡的人。
他们哪里知道,在农村还在实行放养、丢着长大的养娃传统时,城里的父母已经从胎教、早教、到幼儿教育等开始筹划布局孩子的教育;
他们哪里知道,当他们在抱怨自己的孩子花了学费却学不好的同时,城里的普通父母已经是想方设法,倾其所有得让自己的孩子能得到最好的教育资源;
他们哪里知道那些非常富有的富人的孩子,都是挤破头砸重金上各种名校,让孩子享受最好的教育。
他们哪里知道,不是城市的父母不喜欢存钱,要知道他们当中大多数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但是这些父母明白,比起存钱,教育更重要。
在当下的知识经济时代,大人稍微几天不学习就跟不上社会步伐,更何况孩子的基础教育。要知道,虽然读书不能让我们大富大贵,但却可以给我们的人生提供更多的可能,在未来的生活中多一些选择,就算面对磨难时,多一份从容。
正如作家龙应台所说“孩子,我要求你读书用功,不是因为我要你跟别人比成绩,而是因为,我希望你将来会拥有选择的权利,选择有意义、有时间的工作,而不是被迫谋生。当你的工作在你心中有意义,你就有成就感;当你的工作给你时间,不剥夺你的生活,你就有尊严。成就感和尊严,给你快乐。”
古人有言,鸟欲高飞先振翅,人求上进先读书。作为本就起点较低,享受的资源较少的农村孩子来说,你究竟有何勇气说放弃读书就放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