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自杀案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近日，一名白衣男子从黄浦江松浦大桥上，跨过护栏，跳水。当时是夜里11：59，周围车辆不多，第二天水面发现尸体，警方接到报警。
受害人最后留下的便是出自其笔迹的那两行诗，出自卞之琳的《断章》。尸检结果为溺水身亡，死者体内无干扰神经药品，衣服上无他人指纹。
这名男子是上海某大学的学生，名为秦某，山东人。与周围同学及老师无矛盾，内心敏感，喜欢抽象派绘画，写过诗歌，在校园报上发表。所学专业为土木工程，学习成绩中等，没挂过科。
案子很快就结了，上海黄浦区派出所将案件定性为自杀，方式为溺水，特殊要素为诗歌。
我喜欢将暮未暮的原野
在这时候
所有的颜色都已沉静
而黑夜尚未来临
在山岗上那一丛郁绿里
还有着最后一笔的激情
北京西山是城市的大自然氧吧，每逢周末，户外踏青、锻炼的人便多起来，可别说，就算国家领导人也要往这边跑。玉泉山一带就是他们的最爱，还建了一个西山飞机场。
西山有多条路线，驴友们自然要和游客们避开，这其中还有一些驴友希望第一眼看到西山、呼吸到第一口空气，那感觉简直妙不可言。
天刚蒙蒙亮，三个人穿着冲锋衣、背着徒步包、手持一把登山杖就出发了。一抹红色的血泊正由上而下静静地流淌，把他们吓坏了。
他们小心地挪上去，苍蝇嗡嗡叫着，死者是个女的，内脏大出血，面容还算完好，一些昆虫已经在上面咬噬了。他们赶紧取出一块宿营布盖上，拨打110。
海淀区警察很快就到了，现场发现女子手中纸条正是席慕容的《暮歌》。女子系坠落死亡，对面的峭壁检测到了脚印，死亡时间推断为昨晚6：00到8：00。这个时间段出现在山里有点不正常。
女子杨某，系北京某高中学生，当时正放暑假。与学校师生无矛盾，学习成绩优异，业余爱好是读文学作品，她的同班好友苏某说，“她是同学和老师眼中的骄傲，怎么会想不通寻了短见呢？真是想不通啊…”父母悲伤过度，一度昏厥，后反省“可能是给孩子压力过大，这不——暑假还在报名学各种东西。”
警察分析案情无疑点，最终结了案，定性为自杀，死亡方式为坠落，特殊要素为诗歌。
为什么不是意外死亡呢？
因为手里拿着诗歌呀，有这种像遗书的东西，且是出自本人的笔迹。
我希望飘过
一个丁香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
烟雨蒙蒙的4月，一座南方小城，雨下得没完没了，下在青石路上、下在雨伞上、下在每个人的心上。
这座小城并不小，它就是杭州。戴望舒当年看到的雨巷就是这里的大塔尔巷，斯地、斯景、斯人早已不存，但此情还是可待成追忆的。每年前来寻找“雨巷”的人络绎不绝，所以附近出现了大大小小悠长而又寂寥的巷子。
这天，雨巷酒店发生了一起命案。作家言某在此将自己36岁的生命写上了句号。酒店服务人员进来打扫房间时发现，男子用毛巾上吊身亡，眼睛爆出，舌头伸得很长，死相恐怖。进来时，门是锁着的，敲门无人应，便用房卡开了门，在窗台处发现尸体，眼睛朝着外面雨巷的方向。发现情况后，立即叫来酒店经理，后者拨打了110。
杭州市上城区派出所警察立刻赶到。现场发现，言某桌上写的正是戴望舒的《雨巷》最后3句，字迹经核对与笔记本上早期字迹一致。现场门窗均锁着，看来言作家专门选择了雨巷，来作最后的告别。
经进一步调查，言某，山西人，单身，作家。仅出版过一部类型小说，常年漂泊在外，无定居城市，四处游荡。经济来源不稳定，与家里已断绝关系，生活凄惨。唯一的爱好是文学，读得多写得少，自称不堪为外人道耳。常年无社交、不看电视、电影、不看新闻。属于重度抑郁症患者，但不看医生。笔记里有一句，“死亡是最好的医生。”
上城区派出所归档：案件性质自杀，方式上吊，特殊元素诗歌。
发生在上海、北京、杭州的三起自杀案，并没有什么引人注意的地方，案件的卷宗及相关物件分别保存在三处派出所内。
如果放在2年前，它们是绝不会被联系到一起的，就像三瓶原料，各自分得很清。但感谢技术进步，它带来了案件数据库系统。当三起案件依次输入后，这个案件，被特殊事物司注意到了。
偶然的事情发生得多了，便有了规律。特殊元素均为诗歌？特殊事物司的Q一下兴奋起来——他也喜欢诗歌。
特殊事物司是与国家特工司同级别的部门。前者主内，后者主外。那什么事归特殊事物司管呢？
几个原则。
1，别的部门管不了的。
比如跨城市案件，跟A和B都有关系，所以分给A和B都不合适。
2，特别重要的。
排序是这样的：不重要（1颗星），一般重要（2颗星），比较重要（3颗星），非常重要（4颗星），特别重要（5颗星）。
举个例子，国家领导人的安全就是特别重要级别。
为什么近3个月喜欢诗歌的人自杀率提高了呢？这种特别奇怪、不正常的事情，特殊事物司最喜欢插一脚，因为其背后往往能挖掘出惊人的事情。就像一座冰山，浮在水面的只有1/3或更少。
特殊事物司人员大多以英文自称。有些甚至简称到一个字母。Q正像猫一样，悄么的朝Y走去，他又仿佛是一只敏捷的猎豹，准备抓取猎物。他还没到跟前，Y小姐已经转过身来，“抓捕行动失败。”
“搞不懂，你明明在专心看小说，怎么发现得我？”
“女人特有的第六感。”
抓捕是特殊事物司特有的训练测试，这是一种对抗比赛。既考验行动的敏捷，又考验防范的全面。
“我很好奇，你工作时间怎么在看书？书名是什么？”
“我是在工作，是迈克尔·康奈利的《诗人》。你读过吗？”
“我对这种畅销文学兴趣不大，等等——你说叫《诗人》？跟诗歌自杀案有联系？”
“对的。我刚看到那个案子，就想起了《诗人》这部小说，里面也是自杀案，后被证明是他杀，那个凶手喜欢在现场留下诗句。”
“留诗句？国外诗人写的诗吗？我了解的国外诗人并不多。”
“也算不上国外诗人，是爱伦·坡写的诗，爱伦·坡你知道吧？科幻、推理鼻祖。”
“哦。可那是本小说吧？不是真实事件改编的吧？”
“当然只是小说。但可能咱们的犯人借鉴了这部小说。”
“别下结论那么早，未必就不是自杀。我们需要搞清楚的是，如果是自杀，为什么带诗歌自杀？如果不是自杀，那凶手怎么做到的，毕竟现场警察判定为自杀。”
“是啊，得开展一轮调查了，现在数据库系统警方输入的案件太简化了，连用的哪首诗都没输入进去。这个系统得升级。”
“没错，我们现在倒可以玩一玩换位思考游戏。如果你是凶手，你会写什么诗歌？”
“我会写《忧郁的星期天》这首歌里的。你呢？”
最后的一息
伴随我永返家园
黑暗中我将安全
“啊，这个够黑暗。我喜欢屈原的《离骚》。”
举世皆浊我独清
众人皆醉我独醒
“得出一趟长差啦。得去很李sir口头说一声。”Y感叹。
“好，我去跟他说，你走下网上流程。”
QY搭档又一次踏上了旅程。按特殊事物司的习惯，办案至少两人，一男一女。原因是很多案件，男性与女性会注意到不同的细节。
李sir没多说，只交代了要注意安全，有事情及时汇报。警察局他会提前打招呼，对方会配合的。对外身份不能透露，给他们俩办好了警察证件。
从哪里开始呢？
Q与Y各自写了一张纸条，写好之后，一同打开，皆是“杭州”。Y会心一笑。
“说说吧，有什么想法。”Y问。
“我写杭州是因为没去过，想顺道逛逛。”
“什么啊，一点都不专业。3个案件只有杭州案是发生在室内，有可能现场还没被彻底破坏。另外杭州案刚发生不久，毕竟当地派出所刚刚上传数据。”
“哈哈，我也这么想，我刚那么说就是想看看你怎么想。英雄——哦，不——美女所见略同。”
“走吧，去杭州，我知道杭州的东坡肉不错。还有西湖醋鱼、龙井虾仁、定胜糕、清汤鱼圆、油焖春笋…”
“……，什么情况，你去过几次杭州?”
“一次也没去过。”
“那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有一个全国各地美食本。你知道，除了记录吃过什么，更要记录想吃什么，杭州就是我的理想食府。”
“之一？”
“当然是之一。我的理想食府还有成都、重庆、广州、南京、青岛、厦门、西安、武汉…”
“……，你的理想真的好丰满。”
“北京和上海已经划掉了，那边好些都吃过了。”
“我怎么想起来《西游记》第八十五回，猪八戒对南山大王手下小妖说：‘不要扯，待我一家家吃将来。’”
“去死，敢把我比作猪八戒。我可是美食家，而不是饭桶。两者的差别就如同…”
“别比喻了。我直接就听得懂，我怀疑你用了比喻之后反而晦涩。这就叫预防‘引喻失意’。”
“Q，你有什么理想吗？”
“我的理想就是为党国奉献我滚烫的生命。”
“你不是认真的吧？我在一本正经地问你理想呢？”
Q用手摸着下巴。他暗地里向星辰许下一个愿望，他看了看Y，后者正用嘴咬着手指 头，“我没什么理想，抱歉。”
“真没劲，聊几句天还要保密。没有理想，与咸鱼有什么区别？我看你干脆改代号为‘咸鱼’得了。”
Q出奇地安静，仿佛在思考他与咸鱼之间的差别。
杭州上城区派出所王警官正在从自杀类案卷中费力地查找。他们这还不够先进，不具备用标签索引的文件库系统。
王警官知道这个案子，太普通了。他手上现在就有10多件谋杀案，均是凶手在逃，确实没工夫关注这种已经定性为自杀的案件。
他找出卷宗，递给Q和Y。两人快速地扫过：密室，自杀，上吊，作家。
用诗歌作遗书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是作家。用的居然是《雨巷》，这首诗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黑暗扭曲的地方，单纯就是表达对一个姑娘的情感。
现场的照片，有死亡原因照、书桌照、笔记本照片、窗户照。
“想不到啊，居然用这么抒情的诗来告别。”Q说。
“你看看36岁的男人，常年单身，无社交，又喜欢文学。想不出事都难。”Y回应。
这个案子仅仅过去3天。Q建议先去雨巷酒店看看。雨巷酒店的朱老板，这几天正喜忧参半。忧的是刚出了命案，对酒店是不小的打击。可是个作家，这事就有点不一样。要是这个作家火了，慕名前来的就会如潮水一般。
这种事他明白得很，雨巷酒店的名字不正是沾了戴望舒的名气。酒店下面并不是当年的雨巷（那个早拆迁没了），但意境是类似的。咏物伤怀，就是这种调子。
朱老板见两个警察正找他，“这个女警察真漂亮，很有灵气，”他心想。
“两位警官可还是对雨巷自杀案有疑问？我专门派人保存了205房间的现场。”
“朱老板是吧，我们是上一级部门的，对自杀案做一个系统梳理。感谢你配合。”Q说。
“这位言作家是第一次住你们酒店吗？你们认识他吗？”Y问。
“这个言作家呀，还真是常来我们酒店。但也分时候，得是下雨的工作日才来。”
“工作日才来？他不是自由工作者吗，还受这个限制？”
朱老板翻开言作家的房间记录，5月、6月正是杭州的雨季，言作家是5月2号入住的，到6月28号自杀为止，总共住了21天。
Q在日历簿的日期一栏画上对号，确实如朱老板所说，日期零散地分布在周一到周五之间，周六、周日一次也没有。
“这个205每次他都能预订上吗？”
“是的。言作家跟我聊过天，他表示他是个作家，正在构思一部小说，主题为雨巷，希望我能给他提供方便。他主要在下雨的时候，通过观察雨巷来构思。对于这种请求，我们总是特别照顾的，所以特别留出了205房间给他。”
“那这部作品呢？有看到过吗？”
“言作家自杀前把这部未完成的作品烧了。”
“未完成的作品…那他怎么不等作品写完再自杀呢…奇怪…”Y呢喃着。
“朱老板，我们需要去205看看。”
“好，我去拿房卡。你们先上去，我马上到。”
朱老板用房卡刷开205房间，这是一间单人房，由卧室与卫生间构成。
书桌上放着几本书，有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太宰治的《人间失格》、《顾城新诗自选集》、《海子诗集》。
这些全是以自杀结尾的作家。Q依次翻看这几本书，想找找里面有没有笔记。果然《罗生门》里一篇名为《河童》的文章中，夹了一个竹制书签，刻着“死亡是最好的医生”8个字。
这个书签之前警方也注意到了。另外言作家患有抑郁症，从医疗本上看，已经患病多年，但仅看过一次医生。
“从现场看，确实像是自杀。我有两个疑问1，服务员发现时，门没有反锁吗？”
“没有，服务员直接刷门卡进来的。”
“2，死者上吊后，眼睛朝得是哪个方向？”
“这个嘛…应该是雨巷的东侧。也就是窗户靠右手的方向。”
Q把玩了一下反锁开关，锁住再打开，声音非常清脆。他取出房卡走到外面，Y在里面反锁，他再用房卡刷门刷不开。反锁生效了。
“我们想订两间房间可以吗？能不能安排一下205和离它最近的房间？”
“订205，也是…你们警察自然不怕凶案，边上是203、207，我打个电话问一下。”
“203可以，207已经有人了。203、205预订几晚？”
“先预订3天。205房间前几天有人来预订吗？”
“没有，发生了自杀案，这个房间暂时空着。再说房间里还有不少言先生的个人物品呢。”
“好的，谢谢你，朱先生。你去忙吧，耽误了你不少时间。”
“哪里哪里，都是应该的。”
“有什么想法?” Y问。
“再明显不过了，这就是一起普通的自杀案，敏感又忧郁的作家，这种题材，记者最喜欢。咱们就在这耗几天，做做样子得了。”Q大声说，给Y递了个眼色。
“我也觉得是，走我们去吃西湖醋鱼吧，这趟调查就化为我的美食之旅吧。”
两人打车来到西湖国宴饭店，Q用余光注意着后边，有人在跟踪他们。直到他们进了饭店，跟踪的人才消失。
私密包间里，Q、Y开始用加密语言沟通。
“这次恐怕比预想要复杂得多，好比是扔下一个诱饵，结果钓上来一条鲨鱼。”Q说。
“你注意到了什么？刚才有人跟踪吗？”
“那倒是小事。宾馆里205房间居然有最新型号的针孔摄像头，这种设备一般人肯定接触不到，都是特工专用的。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是朱老板在搞鬼吗？”
“不知道，有人在搞鬼但未必是朱老板。假如把那个针孔相机取下来，他肯定不承认。现在的坏处是敌在暗，我在明；好处是我们知道了对方的存在，而对方可能以为我们尚不知道。”
“要跟李sir说一声吗？”
“得汇报一下，让李sir调来更多的资源，防弹车、消声手枪、专用线路手机，这些现在必须有了。人员倒不能增多，因为那样会引起对方注意。”
Q认真地检查了一遍203房间，没有针孔摄像头，反锁功能正常。Y被安置到了这间。
Q走回205，想起了“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当下正是这种情况。他翻开芥川的短篇小说集，又一次读《竹林中》这篇短篇，小说讲的是一桩案件中七个涉案人员讲出了七种彼此交错但完全不同的情况。究竟真相如何呢？谁都不清楚。
现在Q觉得案件正朝着扑朔迷离的方向发展。他听到刷门禁的声音，像一只兔子一样冲了出去。声音来源不是203，而是207，门口站着一个戴着帽子和墨镜的男人。
“你好，能聊几句吗？”
男人瞅了他一眼，“你怎么住205了，不是刚发生过命案吗？”
“呃…”Q在拼命地想理由。“我认识言作家，过来整理他的遗物。”
“认识他？你是他老家的人吗？是哪里的来着？”
“是山西大同的。你也认识他？”
“我是个图书经销商，在207住了有3个月了。你瞧，他喜欢在我这买点书，其实也无所谓，我只是从网上我们店帮他订。另外他的书，想让我帮忙推销，可是我给他说的很清楚，1，不是知名作家；2，不是获奖作品；3，没有轰动事件。这种书就算写得好，也没什么市场的。你瞧，现在是市场经济，不是吗？”
“哦，你说得真对。他自杀前没找你聊聊吗？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想自杀我早瞧出来了，他买的那几本书不都是那种结尾吗。你可不能说，我为他自杀提供了协助。我就一个卖书的，客人要买我不能说不卖呀。我仔细看过他写的书，我觉得他一直写，写到20本时去评评奖，还是蛮有希望的…有时候就像钓鱼，你得耐心点，慢慢来，着急可钓不上大鱼…”
“说得好，我刚刚也用钓鱼做过比喻。”
“是啊，世间好多事就是这么简单，有的人就是不明白。说起来，可能和他自杀无关，他告诉过我一件事，有一个丁香姑娘，每天从雨巷走过，是个老师吧，反正周末就看不到了。”
“啊…还有这么回事…”
“但你去找这个老师意义并不大，因为她并不知情。”
“还有个问题，言作家没写完的第二本书，你知道吗？”
“那本书好像是叫《丁香姑娘》。我看过草稿，应该没写完，可惜最后被他烧了，否则作者自杀应该算是个轰动事件，能有个好市场。”
“言作家使用纸、笔写作？”
“是啊，他这这种人，蛮奇怪的，不喜欢用电脑和手机，喜欢手写。出版社遇到这样的作者，一般会骂娘的。”
“请教个私人问题，您怎么称呼？为啥在杭州待这么久？是哪里人呢？”
“您叫我金经销就行，我在这拓展我们公司的杭州业务，我现在在…青岛定居。”
Q感觉出他说的定居城市一定在说谎，还需要犹豫一下。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我替言某感谢您。”
“不必客气，相逢便是缘嘛。”
第二天早上，Y和Q在前台退房。Q不经意地问了问207房间金行销的情况。
金华宗，4月1号到现在7月1号，在207房间居住。从身份证号来看是北京人。怪不得他犹豫，想必是觉得从北京跑到青岛定居有点难堪。
Y和Q在杭州按他们所说，做完样子后，乘高铁来到北京。杭州案朱老板、金行销有部分嫌疑。但第二件案件发生时，两人都在杭州，具备不在场证明。
从案件手法来看，3个案件的人物毫无联系，年龄段、性别均不相同，像是凶手随意选择，与受害人并不认识。
北京西山案已发生有一段时间，北京海淀区派出所警方找出相关卷宗，交给俩人。
Q注意到，这起案件是在开放场景西山自杀，死者留下的是席慕荣的《暮歌》，诗歌意境与西山相符。Y和Q找到死者的母亲杨女士了解情况。
“杨阿姨，抱歉打扰您，我们是警察局的，对于您女儿西山自杀案深表同情，希望您能配合我们调查事件真相。”Y小心翼翼地看着杨女士。
“唉，悲剧已经发生了，不是都结案了吗，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您相信这是自杀案？”
“不相信也没办法。她都做出来了。”
“您女儿有心理问题吗？”
“本来好好的，最近1年总是看一些阴森恐怖的书籍，我带她看过心理医生，有抑郁症，非常迷茫。医生说，青少年很多都会这样，只要正确引导就好。”
“哦，阴森恐怖的书籍，您能带我们看看吗？”
“那些书我都一把火烧了，怕它们再害人。”
“这些书籍是她自己买的？”
“她有网上账号，买书的钱我们不束缚。”
“哦，还有个问题，您女儿对西山熟悉吗？”
“熟悉，她打小喜欢那里，几十条小路都摸得清，所以案发在那里…”
“她和同学、老师有矛盾吗？”
“没有，她学习在班里常年处于前三，又不是什么班干部，没听说有矛盾。大概就是自个儿跟自个儿过不去。”
“对了，她的网上账号能登录看看吗？我们尤其关心她都看什么书。”
“账号给你，密码我们也不知道。”
Q把这件事情交给特殊事物司，很快密码就破解了。杨同学的购买记录用倒叙来描述是：
自杀论、死亡美学、浮生取义、自杀、自杀作为中国问题…
下面一栏的推荐阅读还写着：
十三封自杀告别信、黑色诡局、自杀岛、死亡清扫人。
Q用“席慕容”关键字搜了一下，果然结果里有《席慕容诗歌集》。
“好了，你怎么想？”Q问。
“这个杨同学才高中就看这么深奥的书，令人佩服啊…你要说这些书有问题吧，肯定不是，都是出版社出版的。但这些书放在一块，我就瘆得慌…”
“这个杨同学在深入思考死亡问题，最后那就是她交给我们的答案。”
“怪不得杨阿姨把那些书烧了。有这些东西，说是自杀，令人信服呐。”
“那么就是凑巧？她自杀且留下纸条写着席慕容的诗？”
“这个手法，不知道书里有没有？”
“书里就算没有，有条这样的新闻，也够她模仿的。”
“那么就到了考验归纳能力的时候，结合杭州雨巷案与北京西山案，你有什么看法？”
“共同点是：两人均有心理疾病，均喜欢文学，我觉得他们的自杀受到了他人的引导。引导的方式是通过书籍。你怎么看？”
“与他人无矛盾，我搞不懂，没有矛盾，害人干嘛？”
“你是说没有犯罪动机。”
“所以我觉得没人引导，他们就是自己想自杀；另外模仿了书籍或新闻，用诗歌当遗言。”
“好，我暂时同意你的观点，我们去看看第三个案件。”
这几年得益于飞速发展的高铁，从北京到上海只需6个小时。下了高铁，两人打车前往上海黄浦区派出所，调出黄浦江自杀案卷宗，有一段监控视频有白衣男子秦某跳水的镜头。案件很快结案不是没有道理。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这两句有点怪，前一句对应秦某跳水，后一句是说有人看着秦某。秦某用的这两句诗歌，非常不贴切。除非秦某知道有人在远处楼上看着他，才能说得通。
Q环视了一下四周，松浦商厦正在此处，经打听松浦商厦的顶层正在维修，Q坐电梯上到顶层，进入塑料布围起来的里面，其中正有一只望远镜瞄着跳水点。
Q望着远处的黄浦江陷入沉思。他慢慢理出了整个事件。凶手是有的，自杀案也没错，恐怕凶手一开始瞄准的就是特殊事物司。
从针孔摄像头到望远镜，凶手时刻密切关注着己方的动向。而北京西山案，凶手肯定能查询到自己的账号登录记录。
凶手如何让三个人心甘情愿的自杀，并留下诗句尚不清楚。可以说，凶手进行了引导，可人哪有那么脆弱，就这么引导，就能一定自杀？不太可能。
在Q思前想后，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终于注意到了Y没有跟上来。他打开专线电话，拨给Y。后者没有回答。他飞快地跑下楼，Y已没有了踪影。
Q快速向李sir进行了汇报，李sir告诉Q，Y的专用通信设备已关机，无法定位。
Q开始准备各种东西。一个电话打来了，“你好，”
“你们是，是你们绑走了Y?”
"当然，我们是穿梭在银河的老K队，我是黑桃K。"
"久仰大名，不知绑人所为何事？"
"敝人…敝人绑走这位貌美如花的女警是为了…"
"她不是警察，全是整容整出来的，还有…她有梅毒…"
"不要慌，不要慌，黑桃K最大的特点就是纯粹，不像红桃K那么闷骚，你说的那些在我眼里都是浮云…一个纯粹的人…"
"你认识Y?"
“刚刚认识，不多聊了，再扯下去，警方该定位我了，1000万，明天11点凑齐，交货地点：三叶草大厦，交货形式：手提包，胆敢报警，立刻撕票。”
“你有没有常识啊，100元人民币大约1.0669克，1千万就是10万张，总重为106.69公斤。
一个两百斤的大胖子，我怎么拿一个手提包提得动？
再来看体积，人民币一万张：165mm*77mm*10mm(厚度)
再乘以1000
1650mm*770mm*100mm
假设码成正方体，那么边长为开立方根，即
502mm≈0.5m，这也得是一个大的拉杆箱了吧。能装200斤，一般的拉杆箱也做不到这个承重吧。”
“嘟、嘟，对方早已挂机。”
Q接完这个电话，心里松了口气，看起来像是普通的绑架案，对方目标是赎金。对方似乎连1000万大概会是什么样子都没搞清楚？最让他放心的是，区区1000万，他还真没放在眼里。听起来像是个毛头小子，说话还奶声奶气的，估计Y是被外表迷惑了。也有可能是变声器。对方有几个人呢？
Q飞快地找出10张银行卡并在5家银行预约。明天每个卡明天就能取出现金100万。
Q听说过一个案例，里面绑匪钱要得特别急，也是1000万，当天就要。这伙绑匪一定没做过方案的可行性分析，稍微有点常识也知道，单张卡当天只能取走五万现金，这TM是让人凑200张卡啊，动不动脑子！
第二天北京时间11点整。Q拖着一个大行李箱，背着双肩包，站在三叶草大厦的入口。
“你到了吗？”
“在门口呢。”
“好，我看到你了，很好。”
“来吧，你交人我交货。”
“啧、啧、啧，我在商厦地下二层地铁这，你来的快的话，或许…”
Q快速跑到地铁入口，地铁安检排队有点长。终于，轮到他了，他的皮箱举起来格外费劲。过了安检，检查员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他出示了证件。
“Q你还好吗？你知道我为啥要让你去地铁吗？”
“想确认有多少警察是吧，你一定在某个角落关注着安检，看有多少人通不过安检？”
“还有一层用意。我想看看箱子里是不是人民币，怕你诓我。”
“结果怎么样？”
“货真价实，看来你也是个纯粹的人。”
“下一步，…”
“等等，既然看到了我的诚意，我需要确定Y还活着…”
“怎么确定，让她说话？”
“不行，我不能确定是不是你们录的音，我得问她几个问题。”
“问问题，好吧，如果你敢乱来…”
“喂，我是…我是Y，”声音很虚弱的样子。
“抱歉，信号不好，听不清。我问你，你的生日是哪天？”
“是…是3月 2日。”
“你最喜欢的歌手是…”
“是国外的迈克尔·杰克逊。”
“好了，好了。能确定是活着的Y了吧？”黑桃K抢过手机。
“你也看到了，就我单身一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也是一个人。Q K大战，从牌色上看我占优。”
“如果我们都对对方心存怀疑的话，我认为无法完成交易。”
“附近有个防空地洞，你进来，Y在这里。限你3分钟，敢耍花招，我们立刻撕票。”
Q冲进防空洞，洞里灯火通明。Y正躺在一个像棺材的长方形箱子里。
“你杀了她？！”
“昏迷罢了，对她用了安眠药，看——醒了。”
“Q，小心。”Y说。
“来吧，箱子换箱子。”两人把箱子通过开了两个口的石墙传递给彼此。
突然，Q眼前一黑，电没了。空气中有一股烟味，两人昏迷过去。
再次醒来时，Q和Y分别在两个独立的囚室。Q费力地睁开眼，脑子回忆出事情的经过。他明白了，对方根本不是绑架勒索，而是冲着他来的。
他本该想到这一点，可事情一关联到Y，他就方寸大乱。案件是两个人，他知道，因为Y生日是3月15日，并不是3月2日。2是专门指的人数。
至于Y喜欢的国外迈克尔·杰克逊更不可能，这分明是说凶手是国外的，看起来有点像迈克尔·杰克逊。
“像迈克尔·杰克逊的进来了，你就是Q吧，早闻大名。我是红桃King.为你我可是煞费苦心呐，3起自杀案，1起抢劫案。说到底都是为了你呀。”
“国外特工局？哪个国家的？”
“嘿嘿，我的身份可不能透露呢，我还得干好久呢。说实话，你的敏锐还是令人敬佩的，那么快就发现了针孔镜头。使我的计划大大提前了。”
“诗歌自杀案都是你们干的？”
“我们也只是引导而已。”
“引导？3个人引导几下就能自杀？”
“你不明白吗？是他们选择了我们，而不是我们选择了他们。”
“说能听懂的。”
“你知道世界杯骗局吗？就是给很多人发信息，预测结果，总有一部分能正确。”
“概率学？”
“对，我们只是基于大数据技术对大量自杀高危人群，群发消息引导。不过是这3个人，最终选择了行动。我们事先也不能知道谁会自杀，自杀之后才知道，并针对现场布置了监控。”
“所以，你们是用诱饵引出了我们这两条大鱼。想套情报？我们怎么会怕死？”
“知道你们骨头硬。你看吧，第一个问题，特殊事物司架构是怎样的？”
“我级别不够，不知道。”
“这样就没意思了，我们知道你是知道的。否则费这么大劲，为了啥？你已经到了17级，你的暗中直属领导就是司长，叫什么来着，是不是代号K？”
“可笑。”
“可笑吗？我有个选择题想请教你，请看屏幕，老黑正在把收集的公老鼠找出来，你觉得是让它咬Y的脸好呢？还是塞进她的嘴巴？我听说，她是整得容。咬面颊大概以后还能整回来？”
“哦，原来如此。我有个条件，必须把我和Y关一起，我才会回答问题。每天只能回答一个。”
“想耗时间？这个防空洞根本不会有人来。下面没有任何信号。只要你肯回答问题，你的条件尽可满足。第一个问题，你先回答我。”
“司长是半仙刘。”
“是有这么个人，名单里有。看来你还算老实。老黑，把他们俩锁一块。”
“Y，你没事吧？”
“我没事可你犯了很多错误。第一、搭档绝不分离。第二、绝不单人行动。第三、泄露核心秘密。”
“我并没有泄露。其实他们并不清楚。你过来我贴着你的耳朵说。”
Y靠近。
“其实，我就是司长。”
“这…”
“这点司里没几个人知道，其实，司长轮换的很快，我们向来是国外特务的暗杀榜榜首。”
“唉…都怪我，害你落入了敌网。”
“我不后悔，人生短短几十载，迟早会有这一天的。算到现在，我比上任多活了已经有1个月零5天了。”
“Q你打算怎么熬过审讯？”Y此时已经有了英勇就义之心。
“抓我们的这两个人，也不是易与之辈，想必级别不低。”
“你还有什么最后的心愿吗？”
“害你吃遍全国食府的理想要泡汤了…”
“唉，我的羊肉泡馍、我的纳西钵仔糕、我的老麻抄手、我的松木烤鸭、我的…”
“Y，我喜欢你。祝你在天堂找到理想食府，吃嘛嘛香，喝麻麻辣。”
“唉？什么时候的事？掩饰得很好嘛，下辈子记得还要找我作搭档哦。”
“我终于理解了死前留下诗歌的做法。诗歌给人力量啊。”
“你要写吗？这里有纸、笔。”
我就写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Y本来准备写几个菜名，但担心会给人留下吃货的印象。她写道，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老黑和红桃king突然担心起这两个人会不会双双寻死。还好，没有发生意外情况。
Q说，“架构比较隐秘，只能说给一个人听。”老黑耳朵贴过去，红桃也凝神在附近听。
“我给你说，架构是…”
突然Q掀起内衣，拉响雷管，轰隆一声巨响，平地一声惊雷，掀起大大小小的肉雨。弥漫的硝烟快速占满防空洞。一张白色纸条冲向半空，转又缓缓落下，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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