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雨(2015.5)

南方的城市又开始进入多雨的季节，雨点滴滴答答打在铁皮窗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安静地坐在屋内静享一个人的周末。查收完微信和QQ消息，吃饭，喝水，对最新的电影也没有多大的兴趣，然后一阵昏昏沉沉的想睡觉的心情袭来，这座大城市里的许多人会选择睡觉或者看电影这样的方式来打发一个被困在屋内的周末。

撑起伞去外面走了一圈，去烘焙店拿了工资，顺便吃了一些甜点，沿着体育馆宽敞空旷的台阶走了一个来回，本想去换一批新书回来，无奈行走速度太慢，天色已晚，淋湿的街道让我刚洗净的白色运动鞋又染上了黑黑的印记，雨点越发的密集，膝盖以下的裤管已经冰冰凉有沾湿的感觉，雨伞边缘落下的水滴让我很容易地就想起许多年前那些被浸湿的名叫“过去”的回忆。

从小在农村的泥土地上长大，泥土朴实的气息是我最贪恋的味道。4月的时候平原地带的家乡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粗糙的槐树枝条上开满了一串串饱满的白色小花，苦涩清香的味道闻起来令人神清气爽，乡间小路的两旁是各种小小的不知名的灌木树，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紫色的、黄色的、红色的……彩色的花朵点缀在绿色的树叶和野草中，黄色的小蜜蜂嗡嗡地飞在花丛中，和谐美好的构图出自最伟大的画师“自然”之手。

小时候我们几个堂姐弟都很勇敢，为了在一群小伙伴中炫耀自己的胆大，偷偷拿二伯家用来卖豆腐的白色小塑料袋套在手上，表演赤手空拳抓蜜蜂，幸运的是往往都能成功地捕捉到这些可爱的精灵，而手指却不会被蜇伤。有时候天气也会燥热的异常，闷闷的空气中水分子在悄悄的聚集，有经验的农民们都知道这是大雨将至的前奏。

春夏的雨有急有缓，而让它区别于其他季节雨水的最大特点是往往还伴有怒吼的雷声。雷电是我记忆中最激动人心的事情，每次看到池塘上方黑沉沉的天空被一道闪电劈开，轰隆隆的尖雷紧随其后绵延不绝的时候感觉恐怖又激动。

那会儿我的小床靠着窗边，窗外有爸爸亲手插下的一棵小白杨树，后来那棵树越长越高越长越大，利用我从物理课上得来的宝贵知识分析过后我便怕得要命，总担心哪一日它会把雷电给引到我的床头来，所以每次遇到下雷雨的夜晚我就吓得缩在被子里睡不着觉，跟爸爸抱怨过很多次，他听了我的理论之后总是笑着安慰我，我也知道他甚是舍不得，但那棵高大的白杨树一年前还是被砍掉了，卖给了收木材的小贩。

家乡春夏之交的雨经常是瓢泼似的，雨点密集到看不清几米外的人和物，真是像幕布一样厚重的雨帘。然而即便雨下得这样大，农民们依然执着地在田间劳作着，他们把封稻苗用的宽大的塑料布剪成衣服的形状披在身上，做成简陋的雨披，头上戴着巨大的斗笠帽子，裤腿挽的高高的，赤脚飞奔在泥地里。

记忆中我的伯父伯母都是这样勤劳的人，偶尔雨下得实在太大，路过的时候便会在我家的屋檐下短暂的休息一番，听着大人们有一搭没一搭的拉着家常，说着天气说着作物说着各家的趣事，小小的我总感觉温馨又快乐，希望雨能下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男人们嘴里吐出的烟雾在雨幕中飘散开去，像人的心情一样悠然的旋转着上升。等到黄昏的时候，天色变得愈发的暗，家家户户的大门口、窗户里亮起灯光，还有土灶的炊烟从大烟囱里冒出来，混合着饭菜的香味，混合着草地上泥土和野花的清香，钻进鼻孔里，让人感觉温暖而安详。

离家整整一年了，从前上学的时候最长的记录是半年，自上大学开始越发少的接近故乡了，而此后每次回去也只有匆忙短暂的相聚。

岁月改变了记忆中的家乡，从前长满金银花和夏枯草的草地被推土机推平种上了大片的花生，从前的桃树林和茶叶山被承包给了外地农民改种了其他经济作物，从前的野花和灌木丛也荒芜一片，从前的槐树一开花我就知道春天到了我的生日也到了，从前伴着闲暇的雨声坐在自制木头椅子上讲故事的爷爷已经永远地长眠在了地下，守望着那片他辛勤劳作一辈子的土地，从前在雨雾里打理菜地的奶奶如今已年迈衰老得行动不便，从前的雨下得再急再缓都像一首乐曲让人开心……

从前的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但偏偏时光的风，渐渐把距离渐渐吹得好远，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