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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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唤…🦋🦋
来，你过来！我领你去一个地方，别扭扭捏捏的，快点。
蹬蹬蹬……是一个好地方吗？你不是坏人吧？你不会……
一个大面袋子把发糕装了进去，天旋地转之后，发糕被放出来。
这是哪里？你到底是谁？你要绑架我吗？
我是大饼，我们是面做的同类，你别害怕，我喜欢你才收了你。
大饼？嗷，我想起来了，你可以像飞碟那样飞起来，在空中转圈圈……特别美，特别帅！
嘿嘿嘿，喜欢我吧？彼此喜欢的人要开心地在一起呀！
嗯，同意。这是什么地方呀？怎么就我们俩个人？还这么静……
这是梦境。来，你摸摸这树、这水、这花、这草坪、还有我……
哇！我摸不到它们，好奇妙啊，我也摸不到你，但我能听见树的心跳，水的歌声，闻到花的芬芳，草的清新，感觉到你是热乎的。
哈哈哈哈……我们进入梦境的时间还太短，熟悉适应之后，就会有不一样的感觉，也许我们都不想走出这个梦境了。
不行，得走出去吃饭、赚钱、睡觉，睡着了才能来这里。
对对对，你爱做梦吗？你都做过什么样的梦？有空讲给我听听。
我每晚都做梦的，有睡必梦。梦里都是我一个人，不是被鬼追，就是去追鬼，我不想讲了，讲一次，害怕一次……
不讲不讲，把可怕的梦都忘掉，以后我一进梦境就叫你，我的声音很大的，把鬼呀神的都吓跑！我保护你，我们做新的梦，美的梦，一起结伴畅游梦境。
好，我一听见你叫我就跑来，不见不散。
大饼高兴地拍了一下发糕，发糕被拍扁又弹起，蜂窝眼里发出咯咯地笑声。
【2】欢…🦋🦋
发糕，快来呀！我都等你半天了！
来了！来了！我早就等着你叫我了。
过来，坐在我身旁，离得那么远，不怕鬼把你抓走吗？
啊呜！我就是鬼，我来抓你了！啊呜啊呜……大饼，有你在真好，梦里多了热闹呢。
我的好处多了去啦，我不光会表演飞碟，我还会讲笑话，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今中外，人情冷暖，家常理短……
哇！我好崇拜你嗷，你比我爷爷知道得都多。
嘿嘿嘿，我给你讲笑话吧，黑的白的黄的绿的红的紫的，我都会讲。
笑话也能讲出色彩呀？那你快讲！一般人逗不笑我。
大饼开始滔滔不绝地讲笑话，发糕听得一阵阵咯咯乱笑。
真的很好笑？你不是说你不爱笑吗？
听过的我就不会笑，你讲的我都没听过。再说了，你不是一般人呀，我不笑着鼓励你，你以后就没信心给我讲了。
发糕，你会什么呀？给我展示展示呗！
我会施魔法，看我，看我，看我……
发糕变成面片，扭扭身子又变成面条，打个滚儿又成了疙瘩汤……
我还会背唐诗唱儿歌……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
好了好了，笑忿气儿了。发糕小朋友很棒！呵呵呵呵……
嘻嘻嘻，发糕欢乐不止，嘿嘿嘿，大饼调试着乐的声调。发糕说嘿嘿嘿是冷笑，大饼马上换了个哈哈笑的频道。
呃，该道晚安了。
嗷，明天再来一起玩。
【3】近…🦋🦋
发糕！发糕！发糕！
啊，啊，啊，吓我三大跳！你要钻进我耳朵里吗？你是大拇指吗？
不玩童话，我们都是大人了。我趴在你耳边说话，就让你一个人听，我想跟你说说我的家人，说说我的从前和现在。
家人？家人也来梦境了？
不不不，在梦里也可以说梦境外的事呀，我想让你知道我更多。
好吧好吧，你张嘴说话时小心一点，别咬到我的耳朵。
大饼给发糕讲了他的妈妈、爸爸、老婆、孩子、同学、乡里乡亲；讲了他的学业、创业、就业、成长；讲了他的初恋、情史、婚姻；讲了他的失落、困苦、烦恼、惆怅、憧憬……
发糕转向大饼，被大饼的眼睫毛撩得打了个喷嚏，她捂住嘴，涌上来的喷嚏水从眼窝里挤出来挂在脸上。
大饼你原来挺苦的，看你天天欢欢乐乐的样子，我以为你是个无忧无虑的人。
发糕很想抱一抱大饼，可她发现大饼比她大一大圈，她抱不过来，于是就把脸贴在大饼坚实的胸膛上。大饼把发糕卷起来，卷得很紧。
大饼擦了擦发糕的眼睛，给发糕看了他许多的照片，家人的、孩子的、同学的、同事的、开会的、领奖的、工作的……
该你了，我把大半辈子都向你交代了，你跟我说说你。
发糕晃了晃沉重的头，大饼一下子往她脑袋里塞进了这么多，她有点吃不消，梦里轻飘飘的感觉被沉重所代替。
我没什么呀，我很简单，天天不知愁滋味儿。我很快乐，我没有父母，但是哥姐们对我特别好，我是我们家的小孩儿，比我小的人也当我是个小孩儿。
那给我看看你的生活照吧，让我更多地了解你。
发糕选了几张自己满意的照片给大饼看，大饼挺开心的。发糕眼睛里有怜惜温柔的光辉在闪动，她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大饼，让这个负重的男人忘记沉重，快乐成一个梦中的男孩儿。
太晚了，该回到你的大床上睡觉了。发糕，爱你哟，啵！
再说几句话，就十分钟，说完才能睡得好。那啥那啥那啥……
嗯，这回该好好睡觉了，爱你哟，啵！骗我又亲了你一次……
咯咯咯，我不说爱你，我只在心里深深地喜欢你……
【4】幻…🦋🦋
发糕在吗？
不在，不在。
我找错门了？那我再去别的地方找一找……
回来！回来！回来！
呵呵呵，走啦，带你游梦境。
我们不坐下来好好聊天啦？
边走边聊呀，梦境的神秘梦境的美，我们得去瞧一瞧。
大饼拉着发糕的手，轻飘飘游在梦境里。
天宇蓝蓝如湖，艄公摇橹搅起片片红霞，仙女沾着湖水给云朵梳妆，云朵好白好白……
几只兔子在用青草编织着地毯，绿绒绒的地毯铺满了山坡……
风摇动起野花，花粉香香扑鼻。风说话了，他说花儿你真美！花儿兴奋地飞出更多的花粉，风晕得直打旋儿……
头顶突然下起了雨，雨声嘀嗒悦耳，一片雨林！大饼甩开发糕的手，冲进雨林中淋浴洗澡……
雨林旁惊现本拉登的雕塑，发糕吐岀一粒钻石按在雕塑的头顶，嗷！闪闪发光的王冠有了……
大饼，梦境好美好神奇，我现在是仙女吧？我好像飘在天上呢。
发糕是仙母，你的每一个蜂窝眼里都会蹦出一个小仙童，大饼我是仙公啊，你知不知道仙公是谁？
仙公是个大棉被！咳咳咳……
好，棉被要把仙母包起来，包成一个大粽子！
大饼把发糕卷起来，卷得紧紧的。发糕觉得自己是被棉被包起来的小孩儿，脸上露出婴儿笑，心想着有大饼在真好，遇见贪吃的妖精先啃他，吃饱了就不会再吃我……
发糕，你在我的怀抱里，你想什么我都知道啊，别动坏心思……
大饼卷着发糕从山崖上滚进云海，滚进迷雾，滚进波涛，滚进甜蜜的漩涡，滚进史前的荒野，滚成一体。
发糕，爱你哟，啵！
大饼，深深地喜欢你，啵啵！
【5】笨…🦋🦋
发糕，今天梦境不静，有异类窥视我的行踪，我不说话他们就找不到我。今天你自己说话好不好？趴在我耳朵上说，说我爱听的哟。
我怕害，被他们听见怎么办？
不会的，异类听不懂发糕的语言，乖！
那我不知道你最爱听什么呀？那我说最最喜欢的大饼，我好喜欢你行不行？要不我给你讲笑话？可是我不会讲呀，我就知道你给我讲过的笑话……从前有几个坏男生（其中有你）跟踪他们去会男朋友的女老师上了顶楼……你跟女友住宾馆那个也特搞笑……
我说完了，该你说了。
你气死我了！讲我讲过的给我听，有意思吗？你就不能说点让我热血膨胀的呀？怎么这么笨？行了行了，早点睡吧！今天不说爱你哟，不啵。
人家习惯了被你引领着说话，人家忘了你今天说话不方便……
大饼扫兴地离开了梦境，发糕一个人发了一会呆，她哭了，她为自己太笨，不能让大饼高兴，一直哭到了天亮。
发糕在梦境的树叶上给大饼留了言：饼，你还是把我放进盒子里密封吧。我还没长好，不够成熟，放不开，很努力也做不好……还有……还有……还有……我不想再深深地喜欢你了，做梦也不梦到你……呜呜呜……
大饼像没事儿人似地不理发糕，好像所有的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这样没过多大一会儿，发糕就像一个记吃不记打的小孩一样，把这事给忘了。
发糕，你爱生气呀？生气多难看！丑。
我不爱生气，气成你那样的大饼子脸当然丑了！咯咯咯咯……
【6】亲…🦋🦋
大饼天天和发糕相约在梦境里，他们无话不谈，毫无陌生感和任何保留，像是五百年前就认识。大饼说起什么都一套一套的，洋洋得意。发糕除了听讲也插嘴，还反驳，打击大饼的“嚣张”气焰，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
发糕，我以前很不理解两个恋人煲电话粥，一说就那么久，都有什么好说的？哪来的那么多情话？
恋人之间每说的一句话都是情话，就连你傻呀？你笨呀？鞋带松了不知道紧一紧吗？这些都很含情呀，你不知道呀？
你都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刚说完不理解，甩了好几个问号，又说知道，嘴硬。
哟呵，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和我说话，你个黄毛丫头，反了你了！来，换个话题辩论，看你能不能说得过我。
不说不说，我说不过你，大饼比发糕大，能把发糕包起来，让发糕暗不见天日……
嗯，这还差不多，得罪了我，以后不给你讲故事，不给你说笑话，不给你解难题，不给……
发糕觉得大饼有时像教授，有时像哥哥，有时像小孩儿，有时像情人……不管怎么样，她都喜欢和他粘在一起，近距离地感受着他的有趣。
大饼和发糕在一起，特有优越感，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成熟丰富的大男人。他知道发糕崇拜他，喜欢他。他喜欢发糕的涉世未深，多半聪明偶尔呆傻的样子。他从开始的找个小丫头寻乐乐，变得认真起来，他把发糕当成了最亲近的人，真正关心起她来。
发糕该睡了，不要熬夜到太晚。
我现在就是在睡觉呀，不是和你都在梦境里玩吗？
别犟嘴，乖乖地躺好了，盖好被子。我不走，我给你唱摇篮曲，你睡着了我再走。
我躺好了，我盖好被子了，我闭上眼睛了，男妈妈你唱歌吧，我去你的歌里找小朋友玩儿……
大饼轻轻地唱着，半天没有听到发糕再说话，他不敢问发糕睡着了没？他怕这个小朋友被他惊醒，一轱辘爬起来再拽着他去梦游。
晚安宝贝儿！男妈妈也要去睡了。大饼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着，在发糕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发糕在大饼唱给她的摇篮曲里奔跑着，跑向梦乡，她没有梦见别的小朋友，梦见的还是大饼。
【7】痴…🦋🦋
梦境里的相拥令人痴迷，梦境里的美好如潮水漫上现实的堤岸。
发糕，你住哪里？我想去找你，我想和你坐在一起吃饭，而不是吃梦境里的野果子……
梦境不好吗？是你带我来的呀！现实的饭里有沙子，不吃。我只认得梦境里的大饼。
好吧，我不太快乐……逗你玩儿呢，这样挺好的，现实有无奈……梦里还有甜……这样挺好的……
梦境就是比现实好嘛，在梦里我们可以自油飞翔，可以飞得很远很远，没有烦恼，没有牵绊，也不妨碍别人。我听说梦境是一个平行的世界，平行世界里的我们，不能离开那里在别的地方见面，一离开就分散了，就再也回不去见不着了……
好吧，听你的，我的发糕说什么都在理，说什么都对。
我的大饼在现实中不叫大饼吧？那个他我不认得呀，他是属于别人的……
发糕你怎么这么轴？和我儿子一样轴！你是他生的呀？
咯咯咯，你想当爷爷了！
哈哈哈，有你这样的孙女还不活活气死我！
好了好了，我都愿意给你当孙女了，要开心嗷，不气啊，以后都不气。现实中的坏人可多了，今天还有人欺负我……
什么？太可恶了！敢欺负我的发糕。告诉我他住哪里，我去收拾他！
是她不是他，好男不和女斗，你替我出气，别人又会说你欺负她的。再说也没欺负我太狠，我和你说说，诉诉苦就没事了。
唉，我要是在你身边就好了，我担心你心疼你啊发糕！以后有什么事就跟大饼说，说出来就会好受些，我听着，和你一起担着，帮你出主意。记住了吗？
记住了。以后什么都不跟你说，一个人生气比让你也跟着生气好多了。
发糕！你比谁都能气我！
嘿嘿嘿，咋地呀？来呀来呀你打我呀，够不着，胳膊太短够不着！
大饼太想打发糕一顿了，然后再把她抱在怀里，抱一辈子。
发糕不想挨打，她怕疼，她怕打她的人不是为了亲，而是为了泄欲。
爱你哟，啵…大饼说得无精打采，连发糕两个字都忘了叫上。
喜欢你，啵…发糕鼻子一酸，她敏感地捕捉到大饼的失落。
【8】伤…🦋🦋
大饼！大饼！来！
今天怎么这么好呀？主动来找我……
我担心你忘记来，我怕你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不会的，要走一起走。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做你的小孩。
可这是梦，梦终究是要醒的！
大饼很现实吗？对被揉搓擀压煎烙后，再被一口口吃掉的命运很向往吗？
你说些什么？怎么这么悲观？现实有现实的美好啊，很多事情难以预料，很多事情说不定会有意外的转机。
不想，不知道走出梦境该如何与你相处，不……
大饼在发糕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瞪大了眼睛，他看到发糕黄色的肌肤，你，不是白面做的？你不是我的同类？！
对的，你是小麦磨成的白面粉做的，我是玉米磨成的玉米粉做的。你是细粮，我是粗粮，但我们都是长在地里的庄稼……好……疼……
你骗了我！一切都是假的！
没有，发糕还没学会行骗，我只是很感性。被人善待加糖的时候，我是甜的！被人虐待加碱的时候，我是苦的。
大饼刚才那一口咬得急，没能品出发糕是苦还是甜，他没有开膛破肚的勇气，把咽下去的发糕肉拿出来重新尝一尝，更没有勇气再咬一口发糕。
可你还是欺骗了我，你让我一直以为你是比我还精细的细粮。
再说一遍我没骗你，我一直都是发糕。是你的想象欺骗了你自己。你用面袋子收我，扑了我一身的白面粉，就把我当成你的同类细白面，反过来还说我骗了你，讲不讲理？我们都是长在地里的庄稼，不同类也同族，发糕的世界不美好吗？
好像也没多差……
自恋的家伙只爱自己，不会爱别人，爱别人也是为了自己快乐，把人家骗到梦境里，又要拐到现实去，还觉得人家是个骗子，还咬人家一口，你赔！
别闹了，我也受伤了呀，我硌到牙了，牙疼啊……
【9】别…🦋…
伤是会留下痕迹的，再也恢复不到从前的光滑与美好。下雨阴天时，伤口会痛，会隐约再现创伤时的惨烈……
大饼，你咬掉我一块肉，我失去的再也回不来了！你说不让别人欺负我，你却亲自欺负我，我也要咬你，我要用你的肉补到我的伤口上。。。
行，给你咬，咬完就谁都不欠谁了啊。
发糕狠狠地咬了大饼一口，她没有咽下去，也没用咬下的肉补伤口，而是悄悄地把那块肉分成很多小块块，塞进身上的蜂窝里，她想等她死了化成泥土的时候，在有她的那片土地上，能长出许多的麦苗……
好了，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了。
嗯。发糕看着大饼笑了，她知道这是她留给大饼最后的笑容。她对着大饼用两手比了一个圈儿，她说大饼你的脸好大好胖！其实这是一个比心的手势，还是大饼以前比给她的，她记住了，在这分别的时刻还给了大饼。
【10】空…
梦境的大门关上了，那里将成为废墟，再也无人踏入。这是发糕和大饼两个人曾经的梦境。
发糕心也空空，人也空空。
大饼咽下发糕的那块肉，在他身体里隐隐作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