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富|父亲最后的尊严
李克富 | 父亲最后的尊严
抠屎官不过是我无奈的调侃,可没想到昨天的涂鸦引发了那么多人的共鸣:有跟我说给自己公爹和父亲抠过的女性,也有说给自己母亲或岳母抠过的男性,还有朋友跟着起哄,说自己的儿子小时候总是便秘,她曾是儿子的抠屎官。
看样子抠屎官不是一个稀罕的官衔,我估计它的数量要比公务员的队伍庞大很多。这让我有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亲近感,很多怕在昨天的涂鸦中恶心着大家的话也觉得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了,甚至都萌生了一种建个抠屎官群的想法。
但我还是感受到了我和我们这个群体中其他人认知的不同,比如,他们几乎都认为给异性老人做抠屎官更加困难!而这是超出我的意料或根本没有想过的,而其中的原因绝不只是我是父亲的抠屎官。
尽管缺乏照顾异性老人的经验,但我相信他们说得没错。
性别伦理是人之为人的必要条件,成年家庭成员间的伦理界限是一种绝对禁忌,它限制着身体的暴露部位和程度。一位曾给公婆都做过抠屎官的女性告诉我,她第一次面对下身暴露的公爹是在卫生间,当时就她自己在客厅,听到公爹突然摔倒,她直接推门就冲了进去。她说,她顾不得羞耻,可公爹还是护着下身让她离开,并让她关上厕所的门把丈夫叫回家。因为这次摔跤,公爹后来就躺在床上大小便不能自理了,尤其是后来开始糊涂,对儿媳妇给他做抠屎官也不再(能)拒绝。
至于婆婆,她说在心理上始终过不了关的是其丈夫,少有的几次帮助母亲清理下身也都是在被子或衣服里面盲目进行的,眼睛始终不敢去看。好在,在她照顾公婆的那些日子里,丈夫对她很好,并几乎承揽其它的所有家务。
这位女性显然有着极好的教育背景,因此在长长的文字描述结束时能够给出一个结论:
“李老师,我跟您说这些只是想提醒您,在做抠屎官时不要忘记了人人都有尊严!一个有尊严的人,更有力量!而一个没有了尊严的人,就不再有生活而只是活着而已。”
这个结论把我吓了一跳,也后悔没有早几天知道。
父亲是穿着纸尿裤进入我家的,我按照防疫的要求给父亲的手和脸消过毒后就搀扶到了卫生间,记得当我用手去脱父亲的纸尿裤时,父亲表现出来了轻微的抗拒,我当时没有想到这种抗拒会与尊严有关,只是在我稍微用力的撕扯下,父亲很快就顺从了我的摆布。
此时想来,那种顺从其实是父亲在我面前放下了最后的尊严!
正如那位女性所言,在我面前没有了尊严的父亲立马就失去了力量,并对我产生了高度的依赖,以至于在我用尿壶接尿时父亲连手都懒得动一下了。而如果我妻子在家,父亲小便是完全可以自理的,这说明父亲在儿媳妇面前还保持着尊严。
这让我想到,在照料的过程中应尽可能地保护父亲的尊严,或者说,应尽可能地让父亲尊严的丧失晚一些,再晚一些。
我想的更多的还是未来的自己……
说明:我曾经问过我父亲是否知道尊严是什么,父亲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回答;我又问是否知道爱面子,回答很肯定。同样,我母亲也是只知道爱面子却不知道尊严。尊严当然不等于爱面子,但是我所说的父亲的尊严就是指爱面子。父亲是个爱面子的人,对脸面看得很重,会把被别人抠屎看作十分丢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