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叔
昨天孩子过生日的喜悦还没有散尽,今天收到信息,严叔走了。
爷爷有5个孩子,2个儿子都出门在外地成家立业了,就把大女儿我大姑留在家里,严叔是上门女婿。我们每两年回一次爷爷家过年,和老家亲戚相处几天,在我大一那年爷爷去世,便很少再去老家了。
年轻时的严叔高大削瘦,沉默寡言,整天忙于务农养殖和各种手工,常常忙到天擦黑时才回家,看到我们几个小孩子在嬉闹,微微笑笑,粗糙的大手摸摸我们的头,偶尔会悄悄给我塞一个煮的带壳鸡蛋,那是从他的口粮里省出来的。
说来奇怪,长大后的我很难相信别人的喜欢,总觉得在那些喜欢的背后都有着一些条件,老师的喜欢里条件是你成绩好,老板的喜欢里条件是你服从度高,同事的喜欢里条件是你能提供帮助,甚至是恋爱里的喜欢里条件都是你要足够好。
但是我知道严叔是喜欢我的,不为什么条件和理由,就因为我是我。严叔也没有说过什么表达喜欢的话,也没有送过我什么所谓的礼物,更不像影视剧里那样,在我迷茫时给我金句一样的人生建议。这些似乎是喜欢的证据的东西都没有,但是我就是知道他的喜欢,从他看向我就流露出喜悦的眼神里就知道了。
这种喜欢我后来就很少发现了,儿里轻而易举就得到的东西,在受了多年的教育后,在读了那么多古今中外的书后,反而失去了那种纯粹地喜欢和被喜欢的能力了。是的,我也很喜欢严叔,他也知道这一点。童年的天真,和农村里开阔而纯净的环境里,一切都是简单而纯粹的。
正月初四去医院看了严叔,他的儿子女儿站在病床的两侧,他已经瘦得皮包骨了,我凑近他的脸告诉他我是谁,他输着氧气打着点滴,空洞的眼神转向我,有一瞬间的闪亮马上又灰暗下去。他已经不大能听见了,也吃不下东西,医生说已经没有治疗的必要了,儿女坚持要住院,我知道严叔是想回家的,躺在家里的床上,身边有我大姑。
我结婚后得有20年时间没有见过大姑和严叔,直到孩子上大学了有一年去看他们,大姑看见我说:你还知道来看我呀。泪水就哗哗地下来了,严叔选了一块上好的腊肉开始烧洗。我的孩子给我说悄悄话:妈,你的亲戚是真喜欢你。我的泪水也快要下来了,这种被喜欢的感觉是你们给的,独一无二的。
我走时严叔的女儿送出来,说全身的器官都在衰竭了,只是在尽心,等着日子。我并没有很悲伤,看到他并没有很痛苦的感觉,已经很幸运了。只是很委婉地说让他们不要只为尽自己的心却拂了严叔的意,让他自己的心意走完最后一程。
这才几天的时间,严叔刚刚出院几天就走了,作为亲人自然是难过的,但是一想到他如果活着,只能以不间断地氧气和点滴来维系,又觉得也好。
一个喜欢我的人走了,希望我仍有像你一样,无条件喜欢他人的能力,平淡而热情地过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