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世界短篇小说故事

2020-11-23  本文已影响0人  茶啊冲雨落

邻居家很古怪。

他们家里有一扇门,从来没有开过。我能这么肯定是因为,那儿所有的门都大敞着,唯独走廊最里的那一间,总是关得死死的。

也许过于关注邻居家中情况的我,确实有些变态,我百口莫辩,但其中的古怪确有其事。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从我和石暖搬回来的第一天起,邻居陈阿姨打开大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气息,让我害怕。石暖也因为这股冷气,患了不轻的感冒。

按理说不该这样。我和石暖青梅竹马,父母从小相识,和陈阿姨住在同一层。那时候阿姨还很年轻,为人和善。后来因为工作的原因,我们父母搬离了这里,房子也闲置了。今年我和石暖预备结婚,过完年就一起搬了回来。

“哎呀,是临溪?”我第一次带着礼物来拜访,她似乎很是吃惊,以至露出了惊恐的面貌。但神色很快就调整如常了。

“是啊,还有石暖,您还记得我们吗?”我有些疑惑,还是微笑着回话了。

“好久不见啊,你们搬走后有个七八年了吧?”她稍微带了一下门,正好把自己身子卡在打开的缝隙里面。我本来无意去探究她家里的情况,却被这个防备的举动吸住了眼睛。

“十年啦。”陈阿姨还是一丝不苟,整间屋子看上去明明堂堂的,让人很舒服。走廊深处却有一大片的阴影打了下来,我不自觉地开口了。“怎么没看见叔叔?出去了吗?”

“啊,那个人。”陈阿姨的嘴角有些僵硬,但还保持着微笑的弧度。“他出差了。”

“这是给阿姨你们带的一些年货,”看来问得不对,我把话题岔开了。“还有叔叔的烟。”

“对了,声生也长大了不少吧?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就买了这个。”是个游戏机,但我觉得不要告诉阿姨比较好。

“啊,他就是不爱出门。”陈阿姨像是噎住了一样立在原地,好几秒才接上下一句,“现在小孩都这样儿,你说对吧?”见形势不对,我们立马告辞了。

阿姨到最后也没有接上话头,她只是接过东西,给我们的后背留下的,只有冰冷的关门声。

也许因为阿姨的缘故,石暖头似乎有些疼,都不怎么讲话了。我把她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拿被子给她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搁了一杯蜂蜜水在床头,热气氤氲下,她小鹿一样的眼睛微微湿润了。

“陈阿姨真是的,怎么都不跟你讲话?又委屈了吧?”

我把被子往里掖了掖,她的下巴好像沉了沉,我关上门走了出去,戴上口罩,来到自己房间,拿起手机。决定去三个街区外,买她最喜欢的榴莲酥。疫情的原因,仍在营业的店铺越来越少,打电话问来,最近的只有这家了。

尽管我们已经两个月没有一起睡了,但没关系的。毕竟还有六个月,我们就要永远在一起了。

小时候,我们三个总在一起玩。我,石暖和孟声生。晚上写完作业,和妈妈申请一下,就可以出来了。因为天色已晚,我们仨就在楼道里吹泡泡。居民楼的楼道很暗,楼层夹在楼梯之间,窗户的光总是隐隐地浮在最上或最下面。白天的时候,要探下身子才觉得亮了。夜晚就靠着那一盏黄黄的声控灯,我们轮流跺着脚,在几平米大的地方跑跑跳跳。

有这样的时候,声生没法跟我们一起玩的时候。我能闻出来那样特殊、阴沉的氛围。楼道显得更逼仄,而那扇巨大的门,是不会打开的。不论我和阿暖怎么敲打它,沉重就像是要永远蔓延下去。

也有更明显的例子。那会儿不巧,我正好碰见对门叔叔出来丢垃圾,门打开之后,门内的东西也像垃圾一样被丢了出来。他没搭理我,甚至装作没见着我,他把袋子甩在门边,门缝夹紧的一瞬间,那些垃圾也被夹断了,那些难听的话,渐渐黯淡了。词语和污骂,在时间的冲刷下褪了色,但有一种感觉在我心里,从没消散过。

我当时感到恐怖、震撼,更多的是感到难过。门缝夹断的一瞬间,我听见孟声生喊:“我恨你!!”

他从来没那么大声过。

那时候总觉得,楼道像个黑洞洞的怪兽的嘴,十年后身处于此,我只觉得狭窄阴暗,别无他想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这样的地方长大,还是出于中华美德的熏陶,我讨厌管人闲事。同一层楼住了那么久,三个家庭,六个大人。平日里那么亲密,但从没有人在他哭喊或者做满怀恨意的宣誓时,站出来说上一句。

我没有非要去辩证这一点的正误,只是深思起来觉得奇怪罢了,但受这情境滋润的我,也早已是奇怪的一员。大约因此,我看似有很多朋友,却无一交心。陈阿姨的古怪,我一点也不想深究。我更本能地认为,这件事不是我能靠近的,从内心深处感到了不详。

活了二十六年,我自身都难保了。

但又有什么好不安的呢?这样的一个中年妇女,直至今日依旧会在菜场为了五毛钱的便宜,和人温和又犀利地斗嘴。也会因为别人的威胁,一下子服软。她像只羊一样,我现在却在质疑她在自己柔软的被毛下,藏了什么机关?

我摇了摇头,不再看她。今天要出来拿社区发的菜,阿暖实在太懒了,都不想从床上下来。没想到的是,开门我就碰上了陈阿姨。我没再提叔叔和孟声生,多亏如此,一路上氛围不错,她关切地问了很多我们的事,尤其是阿暖的,问得非常详细。她还是那么温柔,皱纹从眼角挂到眉梢,微微笑起来,弧度都柔得像水一样。

今天的菜不错,能做不少阿暖喜欢的。因为有鱼,那人递过来的时候,袋子沾了水,湿润感一直黏在手上,让人恶心。用洗手液洗了五遍,又喷了三遍酒精,效果微乎其微。我走进浴室,打算好好洗一遍全身。我不想浑身带着脏污,就这么去见她。

她那扇门,是家里最白的。虽然总是关着,但我觉得是有光的。我把门推开,果不其然,一地乱麻,床单也该洗一洗了。我不想像老妈子一样说她的不是,听说洁癖是一种病,也许是因为我有病,才觉得这房间看着不适。我就只是亲了亲她的额头,收拾好屋子,就去做饭了。

阿暖吃得很开心,看来我钻研她妈妈的菜谱,手艺终于有所提升。看着她盈盈的眼睛,我的太阳又该升起了。

疫情下的生活让人越来越难耐。

尤其是楼道里,起初总有一股子若有若无的臭味,近日变浓了,就算戴着口罩也让人感到毫无防备。恶臭好像实体化了一般萦绕在我身上,我忍着呕吐的欲望,垂着头,向电梯走去。入目是斑斑点点的褐红色污液,蜿蜒着爬向电梯口,起始点似乎在楼梯,但已经被人的鞋子模糊了。我进了电梯,只顾逃生,忘记了气味在密闭处会更浓郁。这味道像是谁家的海鲜放了十天半个月一样,那混杂着腥臭的脏水,就要把我淹死在这一人高的桶箱里。

拎着新领来的菜,气喘吁吁地爬了十楼后,我没料到会碰到陈阿姨。

她见了我,神色有些躲闪,笑着打了声招呼,就头也不回地向电梯走去,手里拎着两个黑色的大袋子。正是午后,很静,我都能听见污水滴在瓷砖上的声响。她和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意料之外的恶臭一下子从鼻子冲上了头顶,我差点当场呕出来。

我洗了很多遍澡,应该超过五遍,我不记得,我没数了。皮肤有些地方擦破了,推开阿暖房门的时候,留下了一些水渍。她睡着了。阿暖特别喜欢睡午觉,之前上班的时候老给我抱怨,说都怪老板开会,没睡午觉,一下午的精神都差得不行,像通宵了好几天似的。

所以那会儿我相信她是在睡午觉。周末了,不想打扰她,都没有给她打电话。我拎着跨了半个城才买到的小泡芙,正准备给她送过去的时候。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的。毕竟这里离她家要两个小时车程。

我看到,阿暖她,当时挽着另一个男人的胳膊,正准备去吃她最喜欢的小泡芙。

我觉得,她应该也不想看到我的。所以那时候我一句话没说,就这么坐了两个小时公交,天色从浅蓝转暗,霞云下沉,我一口一口把泡芙吃完了。没尝出什么味儿来,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喜欢。喜欢到周末了,连午觉都不睡,花两个小时在路上颠簸,就为了跑过来吃上一口。

明明她拜托我,我就会去买的啊。

回家路上,我把盒子随手丢了垃圾桶。回家见了她,我也一句话都没有说。

现在阿暖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她睡得很熟。但我不会去看的,我一次也没看过。以前是不想,而现在已经没必要了。

今天是星期天,已经快深夜十二点了。

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开始了。和臭味一样,这声响也断断续续地响个不停。这周的阿暖是四个太阳,两个星星,一个月亮。如果没有这半夜恼人的噪音,我相信她在我的照料下,一定是七个太阳。

床上的她在皱眉,我在今天的“阿暖心情表”上画了一颗星星。

不论是谁,在干什么。我已经忍无可忍了。这世上只有石暖一个人,能让我迁就。

我披了一件衣服,轻轻推开大门,门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出了老旧的呻吟。夜晚的楼道暗得嚇人,就在我打开门的一瞬间,那诡异的声音戛然而止了。隐隐地我觉出了一丝寒意,环顾四周,眼睛刚开始适应黑暗,我发现下行楼梯底部有一寸地方还透着亮。

凭着这一束光,我看见了他。

他背对我坐在楼梯上,背很驼,整个身子都弯曲着,像是被打折了的铁杆子。他应该听见了我,但他没回头。一个小东西在他身边跳来跳去,在没有音乐的沉默里踮着脚尖跳舞。这画面诡异、凄凉又柔美。我僵在原地,任由时间悄然流逝,直到我看见了他指尖的丝线。

他在溜娃娃,在深夜十二点。

我感到如芒在背,总觉得有一抹视线黏在身上,很快转身进了屋子。

那引我出来的诡异声响,就这样停滞在了十二点钟声敲响的瞬间里。

搬来这里两个月了,从那天碰见陈阿姨起,这已经是第四次,她又把黑色的大袋子埋进了那棵树下。

我站在九楼的高度,在阳台下俯下身子,阳光好得出人意料,风也温柔,一切都美好得不像是在疫情中生灵涂炭的今天,也不像会是这样一个埋葬赃污的日子。她却奋力地挖掘着实土,埋下了散发恶臭的灵魂。

我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街边无人时撞见欺凌,甚至是父母双方大打出手,我也惯于视而不见。我一向对于自己不利的选项冷漠,与其说趋利避害,更不如说是我不理解,我参与其中的理由到底是为了什么。

除了石暖,她是我所有本性的违背。

我害怕,但我不能让陈阿姨继续下去。今夜的对门也被诡异的敲打声充满了,她不眠不休地工作着,而我在凌晨两点推开了门。那个瘦弱的孩子不在,老楼道里回响着寂寞。我站在电梯前,不知道今夜的一切都是我无法承受的。

我戴着手套,用铲子把土一捧捧凿开,湿软的触感越发强烈,土色翻红了,多余的汁液还浮在表面,油花在血腥上绽放。我眼前的,不是我所想。

她埋了四个下午的东西,是一条又一条的死鱼。

见着真相的一瞬间,我感到了愚弄。我想凭借大笑来嘲弄一番,但忍住了。就只是把气力全下在了铲子上,等挖出了深渊一样的巨洞,我打碎了异样之物。人手,凄惨的碎骨上挂着零零碎碎的皮肉,白蛆穿插着缝隙止不住地涌动。

我深抽了一口气,把土填了回去。

随着电梯攀升,数字不停跳跃着。放空的脑袋给了我致命一击。

那天的少年手中如此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娃娃,在我脑海里不停地舞了四个日夜,然后和一样东西重合了。那样珍贵的——阿暖的娃娃。就算是现在,还睡在她的床头,送给她好眠。

“你为什么能出来?”电梯门开了,有人在等我。

“那你为什么半夜要去挖土?”他右侧的嘴角勾起,坏笑着。

“孟声生,是我先问的。”

“爬窗呗,有什么难的?”他耸了耸肩,语气简直像这里不是九楼一样。

“先进来吧。”我把门打开了。阿暖最近不愿意理我,闹脾气耗体力,夜里睡得很熟。但我还是动作缓慢,把声音也放轻。

“嗯。”孟声生大方得跟进自己家门似的。

突然想起来,孟声生从前是个怯生生的小孩。他只在看到泡泡升腾起来的时候,脸上能笑开。见到我和石暖,总是礼貌地说着“姐姐好,哥哥好。”,见了生,他会揪着妈妈的衣角,躲在她身后。后来我和阿暖学习忙起来,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我们和声生渐行渐远,他更加沉默寡言了。

我记得,他那时候看起来就像——像一只瘦小孤僻的黑色流浪猫。

“你妈又自作主张了?”陈阿姨是个好人,也想做个好妈妈,但不能说是一个好母亲。看孟声生的样子就能知道了。一股脑奉献式的母爱,比普通的忽略还要可怕许多。

“你误会了。”

“是我自己要呆在房间里的。”他坐在沙发上,身子驼得像山,脸上却洋溢着太阳一样的笑意。“妈妈只是顺了我的意罢了。”

“临溪哥。你那扇门,为什么不打开。”我没有回话,眯了眯眼,只是懒得再做戏,把脸上的表情消除了。“那是杂物间。”

“哥,你家里有熟悉的味道。”

“阿姨那是监禁吧。”我把话题引开。

“是。”

“为什么不逃跑?报警?”

“她是我妈。”孟声生抬头看了我一眼,嘴角还是笑盈盈的,眼里却是一片冰。“你为什么不报?”

“你爸去哪了。”我有我的原因,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死了。”看来那棵树下埋着的就是了。“在我两岁的时候,就死了。”

“什么?”那我见到的叔叔是……?“那个男人是我后爸。”

在这种情形下,我才知道声生的家庭和我的一样破碎。如果当初我没有因为母亲的出轨而离开这里,阿暖和我也许会有更好的今天。我突然对眼前这个十七岁的小孩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怜悯,我咬了咬牙,嘴里有股腥味,甩开他进了厨房。

我看着自己丢在厨房角落的铁铲,它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也许是担心不能使他一击毙命,我的指尖颤抖着。孟声生变化太大了,即使在我默不作声的情况下,他也能一个人喋喋不休。我被他故事的精彩和自我的重叠性吸引了,身体里似乎有什么庞大的虚无被他往外拉扯着咆哮,以至于我没能发现他的声音在整个房间游走着,来到了那扇门前。

我打开冰箱想拿出一块千层,却发现里面满是酸水。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买的小泡芙,烂在冰箱深处了。

她为什么没有拿出来吃呢?

我双手背在身后,走出厨房,正好看到他站在阿暖的门前。看起来比那一夜还要瘦小,十七岁的男孩子,还要比我矮了一个头。不知道源于何处的犹豫,让我右手只握了一把小水果刀。出于毙命的考量,我该拿尖头菜刀的。我搞不懂刚刚在厨房的自己在想什么,我只知道我现在后悔了。

“临溪哥,”他笑着回头,他一定进去过了。“有千层吗?”

“嗯。”我左手伸出去,把蛋糕递到他手上。同时立马警觉起来——这不是他该知道的事。

“这么不为所动?”

“什么?”

“听了这些,你没有什么想法吗?”他絮絮叨叨半天不过是想引开我的注意。

普通的悲剧家庭,陈阿姨是悲剧的核心。他的后爸业务能力超群,在家却是个屠夫。表面对邻里部下和蔼可亲,私下要全家对自己唯命是从。不同的是,陈阿姨满足于这种臣服的状态,并赖以为生。而声生,选择把自己和这个地狱隔离开来,用沉默和距离,欺骗自己远离是非。

懦弱而伟大的母爱总是如此。发现争吵和鞭挞无法将他拖出房门,她索性把他反锁其中,以发泄怒火的方式来宣泄爱意。她以为顺遂儿子心意是一种补偿,于是养出了孟声生这样的阴阳小孩。

但我总隐约觉得有什么异样。

“你以为自己很可怜?”他坐在沙发上,很是惬意,一坨奶油沾到了嘴角,让人不自觉地要想起十年前。

他一脸惊异,好像听到了全世界最搞笑的话。他笑了好一会儿,捂着肚子蜷在沙发上打滚,气都抽不上来。“我该回去了。”他突然起身了,我下意识手指紧握,汗液试图让刀把离开我。

“你回不去了。”

在听见敲门声的时候,起初我只是有些慌乱,因为这和计划的不一样。

但我很快就调整好了,毕竟这只是死一个和两个的区别,对我而言已经算不上什么问题。陈阿姨我并不在意,反而是面前的孟声生,我好像下不去手。

可是他逼我。明明他已经十年没有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了,却跟那个不知道姓名的男人一样可恨。他让红色领结的娃娃在指尖飞舞,石暖小时候也常常让蓝色领结的娃娃跳给我看。但这景象,我似乎也好多年没有看过了。

也许这种情绪,该叫做嫉妒?在我的印象里,应该是被父母否定的情绪,可是越压抑的越猖狂,就好像阿暖用沉默和距离来逼迫我,而我比她想象的更加无法接受这一切。

凌晨五点钟,警笛长鸣,夜色被灯光和恐惧染红。

我知道,我输了。

这时候杀他一点意义也没有。不过五分钟,我的爱终于要被全数剥夺了。

我没有去开门,也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她的门口,和从前她总沉默时做的一样。孟声生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些什么。

他说:“还有时间,我还能再吃一块吗?”

他又说:“冰箱里还有两块千层,你一块,我一块正好。”那阿暖吃什么?

他熟练地走进厨房,拿了一块给我,顺手插上了叉子。我这时候才明白,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警察终于撞开了门,明明我只是站在那里,他们却把我胳膊一扭,按在了地上。孟声生在陈阿姨激动的怀抱里,发出了婴儿啼哭般的声响,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他在窃窃地笑着。

今夜里,两个人的梦都碎掉了。

在警察扭着孟声生胳膊的时候,陈阿姨的梦碎掉了。在他们打开房门的时候,我的梦碎掉了。

“都几点了!”

“别吵醒她!”我被粗鲁地踹开。

他们把门撞开了,就像撞开我家大门那样。阿暖睡得还是很香甜,我恨不得把他们赶出去。都不用我赶,他们就自己出去了。他们把我控制住,同时交谈着案情。

“石暖。”他们的视线同时汇聚在母亲怀抱里的孟声生身上。“是我杀的。”

阿暖死了?

她不还好好的睡着吗?她还在吃千层,泡芙,榴莲酥。她还每天都是我的小太阳。

记忆在时间的流动中断了片,房间会因为闭锁而就此进入时空的缝隙,她停滞在了哪一个时间的节点了呢?我残存的,不想看的那部分回忆里,她在别人的臂弯里谈笑风生,却对我冷漠如冰。

我记起来,她一点也不在意我生气。她觉得正好,免去了解释安慰和纠缠。我讨厌欺骗,我恨,她说她知道,所以不骗我。可她之前瞒我,难道不算骗我?然后的日子,她像星星也像太阳,有时发光有时暗。家里多了一条明显的界限,她拒绝见我。

我一直对她很好的。她要不见,那就不见。她不想吃,那就不吃。她不要出来,就不出来。我都可以的,只要是她的愿望。但要反悔这一切,好像是不行的。

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我知道她的房间满是灰尘,知道她一直躺在床上。可她什么时候变得灰暗了?她柔软的脸蛋僵硬了,眼睛没有神采。她现在看上去,不像星星也不像月亮。我甚至分辨不出,她和冰箱里的泡芙,是哪一个先烂掉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孟声生怎么可能有机会进来?

我头痛得像一万个人在哭,我想不起来了。

竟然连她的结束,都不是我给的吗?

陈阿姨估计什么都不知道,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报的警,会抓了自己的儿子。她想不通,怎么会多了一具尸体。她想不通自己每天藏的尸块,怎么在这种时候出了问题。看着儿子被扭在地上,疯了一样地哭喊说王志刚是自己杀的。

警察把孟声生架走了。

“你们总是这样。”孟声生都没有搭理她,只是温柔又绝望地说他最后的留言。

“都不过问当事人的感受,只想着自己。”

“你以为你给了她全世界最好的爱。是吗?”他被拖走的时候冲我吼道,“你只是一个自私鬼罢了。”

(完)

由于故事烧脑特为读者做出剧情解析:

故事是以男主视角来看的这个故事,他和女朋友在疫情之前搬到了他们小时候住的地方,拜访邻居的时候觉得有点古怪,除了本来就认识的阿姨,其他两个人都见不到。男主本身有非常严重的洁癖,同时对女友有变态的占有欲。

明线:

男主角发现邻居家有古怪,然后慢慢探明事情真相,真相是:邻居家男孩子的继父(就是男女主小时候见过的那个人),他死了,因为他家暴母子两个,而小男孩不堪忍受母亲的懦弱和保护,就把他杀死了。

母亲和男孩之间也有沟通问题,男孩小时候因为无法忍受继父与母亲的关系,就总是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母亲为了表达自己的爱,也是扭曲的爱,她想着要满足儿子,便把他反锁在那间房里了(监禁)同时母亲又自说自话地想要保护他,便每夜拎着已经剁碎了的丈夫的碎块,在小区里面埋尸。(这个画面被我撞见了,是男孩想让我看见的),在后面警察来了之后,母亲还是一意孤行地想要顶罪。

暗线:

男主的女朋友,在被他发现出轨之后,被他困在了房间里,无法出去。最后不堪忍受这件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去了。

而男主显然无法接受女友的出轨,更无法接受女友的死亡。她早就死在了床上,而男主还每天记录她的心情,给她盖被子。做一系列自以为对她好的事情。

在这篇文章里面,男主的位置和邻居阿姨的是一样的,都是用爱去束缚他人,不去理解,用自以为最好的行为去强迫他人接受自己,男孩想要脱离母亲的束缚,想要得到正确的社会制裁,不想母亲替自己顶罪,于是利用了邻居“男主”对自己女朋友疯狂的占有欲,并且勾引“男主”卷入事情当中。用自己的危险来逼迫自己的母亲报警。

从后面的行动可以看出来,这个男孩早在最终报警的几天前就闯入男主家中过,就是当时利用男主去查看妈妈的埋尸地点,将男主引开了。这时候他确认了女友已经死在了男主的家中,为最后的决战做出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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