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窗

凌晨几点醒来，屋内黑的极深，打开灯，便觉身边的一切有了份不实的感觉。

清晨醒来时，愕然觉得窗外白的十分无暇，而白色的仿佛也不是天光，屋内依然昏暗无比。起了身，便知觉到这是一具乏力的身躯，想来凌晨时起来的时候，还不会觉得新一天即将到来，莫非我的乏力来源于对新一天到来的困苦？思来思去便无感念了。洗漱更衣完毕后，窗外依然一片白，是浓雾，天气潮湿的使窗上打满了水柱，不经意间听到水流滴沥的声响，好似是回馈我这具乏力的身躯的一股动力。

父亲说我穿的少，我未觉得有多寒冷，出门的片息，湿润的空气好似将我消融于浓雾里。“明儿要下雪”，父亲说道。我开始担忧雾后猛的降温，毕竟是要下雪的，可是当下还不像要下雪的气温，一夜凉透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雪天愈来愈接近我，城中的冬寂感也明目了起来，深冬才是真正的冬天，迫不及待的如此想。

我即刻想着所谓冬天还有什么可以期待的，正如盛夏的时候我期待着西瓜，金秋的时候我期待着香梨。前几日我跟着朋友闲逛，朋友便对我说他最期待冬天的烧烤。比起夏季户外的烧烤，再抿一口冰镇啤酒，我的这位朋友更爱在冬天进行，我便决意一同去吃，可惜就在昨天他回了老家，准备直到过完年都要一直呆在那里。我没好再说什么，昨儿还跟父亲去亲戚那帮忙搬家，亲戚也是打算在新居里过年，所以趁着交房没多久便开始搬。母亲也跟我说过年的事，去哪过较好，或在自家过也可，当然我没有决意，我只觉得冬天好像于大多数人而言便只有新年，而我还在思考一块钱能否买到两块钱的货。

乏力的我没有思虑冬之瞬息万变，也是自认为不可及的，川端康成直言不推崇芥川龙之介自杀的行为，而也在几年后自杀了。我也无法顾虑自己的将来，甚至于明天，以及一月底的新年，更重要的东西我一概是想要远离的，可又不太能完美的遵循自我的妙趣。刚入冬的时候，我还在日照，连着几日阴郁调的天空和悄无声息的环境，我也觉得乏力，如当下同样的情形。关于缘何乏力，我无论如何深究下去，都感觉这就如今日凌晨极深的黑与清晨无暇的白，而不乏力的时候，也便是打开灯的一刻和起身后。哦，莫非是因为我醒了，要面对新的一天，才唤起我体内的荷尔蒙？亦或是我身上带有某种不可磨灭的精神，与懒惰起了冲突？

还是白的一片，浓雾还未散去，即便换了个窗户，窗外也是这样。雾蒙蒙中的城市响起车的喇叭声响，雾中的喧嚣声，也是这城市日复一日而又是每一天、新一天的证明，只有我可能还来自于昨日，明日我也如来自今日，可当我意识到这是新的一天，可能有新的事物，亦或是只是冬寂的一天，那么我只顾吸食冬日的气息过活，也算是沂水舞雩了吧！

我还在哀惜兔缺乌沉，感念一日日的我与世间，我虽不是孤云野鹤的人，但也有着风雅的闲情，我对于川端康成的哀愁与美有所领悟，但又是完全对他的不理解。他为何自杀，他分明厌恶自杀，在了解这一遭之前我也是如此，厌恶自杀却又认真对待自杀，厌恶自己却又对自己怀有期待，厌恶时间的标准却又兔缺乌沉。

当真正践行的时候，对他人的理解才能达到巅峰。不知是谁对我说的，好像是关于郁达夫的，我爱死这句话了，美术老师绘画的乐趣在我沉浸素描的几日里有所领悟，美术老师想到放弃美术的自负心情，也在我真正放弃绘画后深刻感念，念念不忘，后来我方知那位美术老师确实在我之后也放弃了，他对于放弃这件事唯一的感觉就是“好像再也无法胜任任何事情一般的际遇”，而那位跟他学了很久的学生则说“重新开始”。我并不理解这对师生的情谊之词，就好像有的诗就是为了写给作者要写的那个人，那我作为局外人看来便只是如高山流水云云的激昂慷慨致辞。

懂得这些事的又一天，也是被我归类为新一天的一天。那日我与挚友姜可可闲谈，谈到我放弃美术的时候，他便有所顾及的询问我是否后悔，而我则认为我完全没有后悔，我是这样讲的：“当我发现自己没有能力继续画下去，并理解我的画，以及对我不确定的将来的意识下，我进行了止损，因为画画真的耗钱耗精神。”而他似乎也漠然的理解着我（事实上我一直觉得漠然的理解不是理解），我还跟他说我曾写过一本网络小说，写了几百章就不写了。因为那时我完全没有共荣的精神和思想，但那个放弃只是因为我逐渐理不清自己想要写什么而作出的抽身。姜可可也是问我为什么不后悔，在我眼里向来温柔又坚硬，一个令我毫不费尽心思扯话的他，好像要深入我的思想，情绪变得怪异起了。我便回答这是“经验”。

那一天我便如此理解——放弃美术的美术老师必然是后悔的，但不是因为放弃美术而后悔，而是后悔自己陷入了后悔的情绪里。好像我比起那位老师要优秀一些，我带有的果敢精神使得我不至于后悔，但随之我又怀疑起来，好像无论是美术老师还是姜可可都认为放弃意味着后悔，后悔更是意味深长一般。我必然也遭过后悔的事，但是全然在时间的过渡中置诸脑后了。那么关于我放弃美术这件事我到底后悔过吗？恐怕随着时久与我的生性，我根本无法再记忆起来。但是我不后悔的事也多着，素直的川端康成写下对于太宰治和横光利一等人的褒贬看法，尔又谈起芥川龙之介，他以敬重的心理写下了不推崇自杀行为，却又在最后自杀，人们认为是关于他身处战后的形散环境中的缘故，是他于美的哀愁而死去。我想知道他是否在某部作品中写下过关于自己自杀的想法，或者我想了解在死后的世界，他是否后悔着，因为他认为自杀的人进不到大圣的世界。我想进不到也罢，后悔也罢，于川端来说全都结束了，后悔也是咎由自取获得来的幸福之后的形散，冬日乏力的我与浓雾之天也将会形散，今天是新的一天，明天也是新的一天，带留着永不后悔是不存在的，而谈到个人的后悔，除了眷恋与抒情，便是“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