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够100首诗等我------黄蝴蝶白雪花
她来的时候,我依然醒着,除了灰白的脸,她和夜融合在一起。微微的雪的光芒下,她变得更加清瘦。一阵风将感情吹皱,我们都在这冬夜的寒冷里颤抖,习惯性的摘下围巾为她披上,去握她冰冷的双手。“我们分开吧”,我僵在那里,可是我分明看见一点晶莹从那看不清的眸子里滑落了。从书包里掏出几份杂志和一个日记本,她匆匆逃走了,不用问,那一定是最近几期的《中国计算机用户杂志》和我送给她的诗集《淡蓝的青春》。
与她相识是在西单平房租住的日子。那时候刚来北京,满怀着对前途的憧憬,我对什么都好奇。尤其是对于我的邻居--------旁边一个同样简陋的小木屋:每天回来,门都是关闭的,只有一把冷冷的锁与我相对,即便周末也如此。一道厚厚的窗帘将他(她)的世界与这喧嚣隔开,窗台上放着厚厚的一叠杂志。
一个大雨将至的日子,我将那厚厚的杂志搬到我的床头,然后写了一张“天要下雨,请兄台杂志入我舍内,天晴奉还”的字条,隔门塞了进去。下班归来,发现一张回字“多谢仁兄,杂志放在窗台,你若喜欢随时来取”。从笔记知道那是个女孩,到也大方,索性多看些日子。其间,有一本叫《中国计算机用户杂志》的杂志吸引了我,更惊奇的是这本杂志从年初至今竟一期不缺!而在许多文章处都有所批注。这更让我对这位邻居产生了好奇。
当时我在一家IT公司工作, “初出茅庐”的我对于这个行业知之甚少,每次领导有所差遣都如履薄冰。从这些杂志里,我了解了很多原本一知半解的东西,这也为以后我在IT行业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看完那些杂志我又写了张字条“多谢你的那些资料,如果可能,以后有杂志来能否借阅?”
当天又在门缝里找到了回信,“我看完就放在老地方,你喜欢看请自便”
日子就在这门缝传信里消逝着,转眼已经有大半年了,我越来越想见到这位神秘的邻居了。终于忍不住我写了一首诗给她“你藏在云里,看我在秋叶满地的路上行走,我抬头看天,你把自己躲避到柳稍背后,我低头,你在我的影子里偷笑。踯躅,你扯开阴霾的一角,那里有启明星在闪烁。解开兰舟的绳索,你把杨柳岸幻成悠扬的短笛,在我竹篙波动的水滴里,你流成无边的思念。悠悠的,你的名字在记忆深处在老去的对岸等候。”
一连等了两天,都没收到回信,我变得焦虑。第三天,看到门里有张字条“明天帮我买一罐煤气好吗?这是50元钱,罐明天我放你门口。”我当即回了一封“举手之劳,只需当面谢过,金钱奉还”。第二天我把气罐放到她窗下,开门时发现一张字条“呵呵,好啊,明天请你吃饭,到天晴雨轩吧,我穿黄衣。”
与她的相见带着几分浪漫。冬天的阳光在她明黄色的衣衫上折射着温暖,那一刻我看见漫天蝴蝶在飞舞,而她的笑脸是湛蓝的天空里皎洁的月亮。她很美,一种白玉无瑕的感觉。她告诉我她在考研,而将来的理想就是到《中国计算机用户杂志》做一名记者。她每期都买这本杂志,并且逐字逐句的研读,她认准的事情就一定会办成。她很健谈,短短的相聚,我一直沉浸在她描绘的意境当中。
从那以后,我经常去接她下自习,她很刻苦,经常到晚上11点才离开教室,而我就经常在教室的门外静静等待。冬天的风是我唯一的陪伴者但我的心里是温暖的,我知道我在等待我一生的幸福。她总是在看见我的一刹那很感动,说我傻,我就将围巾披在她肩上,然后去握她冰凉的手。
相聚的岁月总显得短暂,一转眼,到了考研的日子。那几天,我请了假,专门为她打理一切。每次考完她总是疲惫的趴在我的肩头,静静的闭上眼睛,我依旧摘下围巾给她披上,然后去温暖她冰凉的手,她就在我的手心里复苏。
分开的日子到了,她要回家过春节了。我告诉她,你放心吧,距离不能把我们分开,我每天都写一首诗给你。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颜色,“写够一百首我就回来找你。”长长的列车带走我长长的思念,日子也都变得单调了。
我每天唯一的快乐就是蜷缩在床上给她写诗,每天我都要誊写两份,一份写在日记本里,一份寄给她。我从冬天写到柳絮飘飞的日子,她快回来了吧。我重新把帮她买的《中国计算机用户杂志》杂志整齐的摆好,就等她来亲自“检阅”了。
夏天来了,她依然没有出现,我的心里开始变的荒芜。我把那个本子和杂志全部寄给她。又是一连一个星期没有消息,我的心情每况愈下,把生命沉浸在抽烟和酗酒当中。一个酒醉的夜里,忽然接到她的电话,听到她的呜咽的哭泣。她告诉我,她并没有收到我的那一百首诗,她的信箱被盗了,她发现时只有那叠杂志和那个日记本。“回来吧,我很想你。”她从哽咽变成哭泣,她说家里已经帮她在当地安排了工作,余下的半年她依然会争取考研,如果能考上我们还可以再次相见。
秋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世界,心灵被寒冷占据着。依然照例给她写信,虽然未必收到,我知道那是唯一的寄托。黑色是我的主色调,我回避所有热闹的场合,我固守着我微弱的希望,那明黄色的蝴蝶和蓝天。
考研的日子到了,她没有告诉我考点,走了几个考场都没见到那明黄的颜色,我的胸口有隐隐的压抑感,我不知道她为何不想见我。孤独的等待没有寒冷中的温暖,她一直没有露面,我知道她也在等考研的成绩,那些决定我命运的数字。
知道她落榜的消息我没有想象中的悲痛,我只想见她一面。从朋友那里知道,其实她家里早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如果考研失败、,她可能要永远留在那个古老的城市,而且可能明年就要结婚。
古老的中世纪一样的爱情悲剧,就在我的身上重演,没有眼泪,我最后一次给她寄去一本《中国计算机用户杂志》,并且告诉她,“你的理想不该放弃,你做的任何选择我都会尊重,只想再见你一次。”
雪就在我们约定的日子如期而至,这等待是从心往外的冷,可是我依然呆呆的伫立。看见她的眼泪的瞬间我的自尊被摧毁,我伸手去拭她消瘦的面颊,她躲开了,告诉我她不想让父母生气然后就急忙跑开了。
白雪掩埋了黄色的蝴蝶,掩埋了曾经斑斓的一切,我在这夜里伫立,我不知道现在的爱情怎么会和亲情对立?手背湿漉漉的凉,那是她刚才滴落的眼泪。转过身,那日记本的碎蟹就混杂在白雪里飘扬,明天还有人记得它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