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笼觉
回笼觉
文/青年太白
最近染上了一种病——爱睡回笼觉。起床集合跑完操,总要钻回被窝再眯一会儿,被褥余温尚在,好似温柔的手掌,随着呼吸轻轻摩挲,能轻易除去室外带进的寒意。
那种感觉十分美妙,也不需要太久,大约半个小时,就能把清晨的困意一扫而空。一整晚的睡眠过后会困,半小时的回笼觉却能拯救。这真是一个神奇的现象。难怪有人说回笼觉是十全大补,缺什么都能补回来。
没过几天我就病入膏肓了,甚至每天起床我都不困,都更有劲了,似乎一点都不留恋温暖的被窝。因为我知道,待会儿我还是要回来的。因为会回来,所以不留恋,因为会回来,所以觉得还没失去。还没失去的东西,哪里需要留恋呢?
回笼觉像是毒,上了瘾就难拔去。每天我精神抖擞起了床,出去溜达一圈,又精神抖擞的回到被窝,闭上眼睛,悄悄感受着一整晚睡眠余温的力量。
有时候,我甚至连衣服都不想脱,回到房间,径直就往被窝里钻,但这样其实并不舒服,冬天穿的多,和被窝隔了太多层,就感受不到那份暖意了,躺在里面的时候,肌肤能触及的,只有微凉的起伏,就算把头蒙起来,效果也并不理想。
而且,穿着很多层衣服睡觉还有个坏处,那就是硌得慌,口袋里的笔啊钱啊耳机啊,甚至是拉链扣子,都在拼命和你作对,四面八方都是生硬的触觉。我被围在中间,辗转难安。原先恰好合适的枕头也不合适了,因为穿的多,身体被垫了起来,枕头就变矮,就变得不合适了。可是我又不愿把这些笔啊钱的掏出来,那还不如脱衣服呢。于是,我只能强忍着不适,在被窝里调整睡姿,调来调去,半小时也就过去了。
染上回笼觉这个病以后,绝大部分时候都是愉悦的,穿着衣服睡觉虽然没那么美妙,毕竟还是眯了会儿,心理上总归舒服不少。可是美好并不一直存在,当我发现我已深深喜爱上这个病的时候,治病的人就来了。
睡回笼觉是违反规定的事情,所以我一贯谨慎,每次回房间以后我都把灯开着,门反锁,证明我已醒来并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我穿衣服的速度很快,从钻出被窝到衣衫整齐的打开房门,只需要一分钟。因此,就算有人找我也很难察觉出端倪。可最终还是被发现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生活总是这样,你越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它越要发生,仿佛是在刻意的不断地提醒你,只要活着,生活就会和你作对。
有时候,我刚躺下,他们就来敲门,也不说话,就砰砰砰的敲,于是我只好假装没人,这样等一会儿他们敲累了,也就走了。但我不能经常假装没人,一栋楼就这么大,没几处藏身地儿,所以我偶尔也会起床去开门,可每次我打开房门的时候,门口总是空的。
在敲门声消失到我开门之间往往只有几秒钟,可他们像是长了双透视眼一样,总能提前知悉我的动作。门一开,人就没了。往常我假装没人的时候,他们可不止敲这么久的。
这样几次下来,我便开始感到烦了。我想,我得做些什么才行。为了逮住那个蓄意敲门的人,我决定先忍痛割爱,暂别回笼觉。
那天,我和往常一样,回到房间后开灯锁门,假装又在睡觉。其实我就守在门口,只要一有敲门声,我就会猛拉开门。我倒要看看,那些蓄意敲门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果不出我所料,敲门声很快就响起了。我心情激动,像蹲守已久的猎人一样,用力拉门。拉门的那一刻我想,我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个敲门人,可是我又想,我该以何种理由收拾他呢?敲门不坏规矩,只是坏了我的回笼觉而已。然而没等我想清楚,门就打开了。门外,空空如也。
我探头看了看,原来是隔壁在敲门,那个人还被我突然伸出的目光吓了一跳。我感到十分惭愧。
后来,我又连续几天假装睡回笼觉,期间敲门声几乎没断过,有了之前的经验,我通常都是仔细分辨以后才去拉门,然而偶尔还是会判断错误,当然也有对的时候,可是当我打开门,敲门的人大多认真望着我,眼神亲切,并且确实有事而来。我还注意到,他们的视线并没有瞄向我身后,更没有往床铺那儿看上一眼。虽然我早已收拾好了。我知道,他们不是我要逮的人。
即便我这么精心设计,还是没有逮住蓄意敲门的人,好几次我明显感觉到他们在门外了,可是等我拉开门,人又不见了。他们仿佛在刻意戏弄我,而我对此再无办法。
其实到后来我已经能差不多分辨出不同的敲门声了。哪些是隔壁的,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有事而来,哪些是单纯捣乱。蓄意敲门的人总是最用力,这一点我是知道的,可我就是逮不住他们。或许是他们隐藏太好,又或许是我眼神太差,总归到最后,我只觉着疲惫。疲惫一来,病也就慢慢好了。
生活就是这样,她会在你困的时候提醒你,你还有个温暖的被窝可以睡回笼觉,但她又不会让你轻易享受这一切,甚至还会让你觉得那是你不该拥有的。那是妄想,是痴念,是病,得治。
睡回笼觉的病一走,困意又回来了。我不知道清晨的困意从何而来,唯一能确认的就是它的确存在,或许,困意也是生活的某种提醒吧。但我至今还没想清楚它在提醒我什么。并且,我还在与其斗争。
我想了很久,终于又想到了一个办法。既然没法在起床以后睡回笼觉,那我就把闹钟定在起床前四十分钟。每天早晨先让闹钟吵醒自己,然后关掉它,继续睡。
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我虽然困,但不生气,甚至还有些不屑,因为我还可以继续睡,无需在乎是否会有人敲门。并且我还知道,等我醒来以后,就不会困了。毕竟,一夜的睡眠都不能减少我的困意,那么少四十分钟肯定也不会更困。过去的经验证明,真正能打败困意的,是回笼觉。
我为自己的发现感到赞叹,甚至已经开始期待每天早晨的闹铃了。因为我可以毫不在意的关掉它。那是规定给我的权利。
所以现在,我又得了一种新的病——睡两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