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皮癞子（70）——俺们要走

清香的粥饭即将上桌，虎子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屋里走出来，他在门口伸个大懒腰，深吸一口气，把自由和着朝阳收进肺里。真好啊，厨房里有热气，屋里有信任的人，看着几个各自忙活的身影，他的眼睛湿了——娘还在的时候，他的家里也曾是这样，一家人相互依靠着往前奔，最简单的幸福也不过如此。

来之前其实虎子想过了，姐姐被救，能在别人家住这么久，至少说明对方不反感她，从两位哥哥前阵子来打听她的家事时，他也能确定这是心善的一家人。他把今年剩余的收成全部带来，家门也锁好了。他原本的计划是看姐姐和老人家的意思，如果能行，他想试着问问是不是可以让花妮嫁过来？这样的话，她有了安心的着落，娘自然泉下有知。而他自己？从此之后他就一路往南走，走到哪儿还要不到一口饭吃？更何况自己有的是力气。早就听说外面的世界大得很，既然如此，肯定能容得下自己这只小小鸟。等混出点成就来，他就马上回长汀镇来，给陈家再盖两间房。他看了，陈家并不富裕，想必姐姐的到来也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所以作为花妮唯一的弟弟，他应该做点什么。当然，这部分是虎子到老陈家后想的。

可是，一切计划都没变化来得快。姐姐怀孕了！陈家老人再善良，也不会让儿子娶这样一个被糟蹋过的女人，而且，这女人还疯了……

“俺只有一条路可选了——带姐姐回家去，再难也只能这样。”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想到这里，刚刚觉得舒了口气的虎子就把身上才打开的每个毛孔又闭住了。“大娘，俺来帮你干。”他笑着往外走去。

“孩子，起来了啊？”老娘满面慈祥，看着虎子伸手过来，她忙摆摆手，“不用你干，你去洗洗，马上就吃饭啊。楞儿，给你虎子弟弟打点水洗脸去。”她招呼。

麻皮爹的牙膏沫子还在嘴角，他抹一把嘴，心里万般不情愿，但嘴上还是应和一声，虎子见状赶忙也跟了上去。

简单的清粥咸菜，几个人围坐聊起虎子接下来打算如何。当大家听到他要把花妮接走时，老娘手里的筷子“啪嗒”掉了下去，她假装捡筷子时，没人看到她的眼圈红了。

“你们要走哇？”老爹把饭碗放下，将腰间别着的烟袋锅拿起，“你能养得起你姐？她可肚里还有个娃娃。”

虎子把筷子咬在嘴里，半天不语。

“那你们有啥好主意？”麻皮爹翻着眼皮，夹起一块咸菜头嘎嘣嚼起来，“回去不是早晚的事情吗？”

老娘起身，嘴里嘟囔着再去盛点粥，眼泪却吧嗒掉到前襟。花妮啊，你到底是不是俺的巧英？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