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道人

2019-07-10  本文已影响0人  松松君

同金陵相比,扬州少了些帝王之气,而江湖气更重,客栈酒馆中常有南北怪客。

这日夜里,小白回到客栈,向店家要了些酒食,悠然独饮。

酒过三巡,却有一人从楼上客房下来,径直坐到小白这桌,小白抬眼望去,见是一道人装扮的老翁。仙风道骨自不必说,最是那头上一顶金冠耀眼异常,上镶有碧蓝宝石三枚,整齐的排在头冠正中,店内灯火辉煌,那头冠上的宝石更是如星芒一般,华丽非凡丝毫不似街头道士。小白被这突然出现的老翁一惊,又见那宝石璀璨,一时失语,那老翁却先说话了,

“我见公子仙资不凡,今宵同饮如何?”

小白这才去看那老翁,见老翁脸庞尖瘦,长眉垂下直至双肩,眼中分明有笑意,而脸上却表情淡然,只是嘴角微微上扬,仿若面对的不是一个初次见面的书生、而是一个昨晚刚刚见过的多年老友一般。

小白拱手点头,唤来小二为老翁添杯斟酒。

老翁也不拒绝,但也轻轻拒绝了小二拿起的酒瓶,自取随身葫芦,倾酒入杯,向小白一举,随即抬头饮尽。

小白不知那老翁何意,但见其面容间善意随和,也就与其共饮,只是不知老翁所谓“仙资”之事,但也无处开口询问,便也沉默饮酒。那老翁也不说话,席间两人只是推杯换盏,更无话题。

酒过三巡,老翁终于开口,

“白公子定有满腹疑问,但也知阴阳之理不可强求,亦未发问,我知公子之意,而公子不知公子仙缘也。”

见小白一脸疑惑,老翁笑笑,

“公子手中扇妖且不算甚奇,青梅迷梦也不算怪事,只盼公子勿疑勿信,以至性之道行事,这世间或人或妖,亦无异矣。”

小白始知面前仙翁绝非凡人,但对老翁所说不甚理解,忙请老翁指点。

那老翁笑笑,给自己倒了一杯,又把那葫芦伸过来,给小白一杯,

“我自北方金城而来,不知公子可有耳闻。”

小白摇头。

“金城居黄河之上,长安之北。大河穿城而过,白日为人城,入夜为仙城。其中妖魔仙道无数,而阴阳杂合,以此葫中物为界也。”

小白低头望去,见酒杯中也仅有平常的一杯酒水而已。

“金城入夜,而凡人饮酒入异界,而仙魔饮酒则入人界,此为金城暮间奇景,公子若有缘,来日可往金城寻我,我自为引导。”

“若我今日饮此酒,则何如?”

“公子非凡人,亦非妖异,饮此酒同我一般,只为平常酒也。因而公子听我适才所言,公子这一世自有所求,而所逢仙妖,勿要强求一解,乃是正法。”

小白点头,似懂非懂。

“公子一路所逢,尚可明哲保身,只是今晚有一事,望公子能以无为之心待之,乃知我意。”

“望仙翁指点。”,小白正色拱手。

“公子随我来。”老翁拉着小白走到门外,抬手向天空指去。

“公子可识星象?”

“略知一二。”

“公子可知那轩辕右角有三星?”,老翁把手中的酒葫芦嘴往空中一指。

“酒官之旗,乃酒星也。”,小白答道。

“正是,今晚于扬州观此三星,公子可见其异常?”

小白仔细看去,银河一角三颗微茫的小星闪动,其外又有一颗明星正欲逼近,却阻于三星之外,那酒官三星中又有一星渐出,似是迎那客星,只是客星孤寂,见之不祥。

“客星欲入,星象有乱。”,小白说道,那老翁却是哈哈一笑,

“公子客气谨慎,那客星分明有大凶之象!”

小白看向那老翁,

“只是不明此意为何,还请仙翁指教。”

“正是你我身后此楼,今夜有凶,而逞凶者非人也。”

小白大惊,

“仙翁既知此事为何不提醒店家,今夜当驱客闭门。”

“天地不仁,意在不偏,妖异食人自有其法,而众生芸芸自得其所,此乃无为也。”老翁盯着小白,神色严肃,眼眸中分明不可置辩。

小白不再争辩,只是对这老翁所说亦有不悦,于是又回桌同那老翁又喝了几杯,便推说天色已晚回房休息了。

饮酒不少,小白也有些困乏,索性直接躺上了床。但想着那老翁所言,却是辗转难眠。客栈中如今仅有几家入住,自己住的中房另有几间,不过是来往的商客,在本地应无仇怨。另楼上一间上房,住有一位贵妇,据说是一位去江南上任路上的县令之妻,护卫森严想来应无危险。不知今晚是谁要遇害,小白思来想去放心不下,又起身下了楼。正见店家打烊,正在锁门,忙上前一把扶住店家,

“店家,今晚客栈中有血光之灾,还是驱客出门为好。”

店家见小白一身酒气,愣了一下,还是推上了门闩,

“客官今日多饮,早些休息吧,来我扶客官上楼。”,说着便扶住小白直往那楼上去,小白拗不过他,只得被推搡着上楼,想来又担心不已,只得一路喊叫,

“诸位若有仇家,今夜速往他处,勿在此地留宿啊!”

一路喊了几声,客人纷纷开门探出头来,那店家只得一路赔罪,一边扶着小白回了房。小白确也酒力渐盛,进门便觉天旋地转,倒头栽进床里便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小白心中有事,早早醒来,忙穿起衣服出门去看,却见店内安静,诸客房一片安详。小白独自下楼,却只闻店家在后厨忙碌,未有异响。忙喊那店家出来,询问了昨晚情况,那店家却也只说一夜安静,未有响动。

小白不甚信那店家,于是同那店家寒暄几句,要了点晨食茶点,往那中庭一坐,想来等客人起床再看。

几个时辰间,客人纷纷起床,中房的商客打起包裹陆续出了门,上房的贵妇和随行军官也收拾着离开了客栈。小白心下疑惑,莫是老翁昨晚戏弄于我,又问店家可曾见到老翁,却也未见。直至正午,那老翁才又来客栈,见小白在中庭静待,微笑着又坐在小白对面,

“公子昨夜睡的可好?”

小白也不理那老翁,反问道:

“仙翁何故戏弄于我,昨夜分明未有血案发生。”

那仙翁大笑起来,

“血光已现,世人莫知而已。”,说着唤来店家,

“店家,上房中可有异样?”

店家有些摸不着头脑,“未见异样,夫人今天上午已经走了,房间我都打扫过了。”

“那敢问店家,后院废井可有异样?”

店家一惊,答道,

“客官怎知我后院有一口废井,已然废弃多年不用了。”

“你往那井中看看有何物。”

店家诺诺的去了,少顷便回,失魂落魄,

“仙翁,仙翁,小人不知这是为何啊!”

小白听的讶异,忙问缘由,那店家惊慌无措,小白从那只言片语里只能仿佛听到“白骨”、“乌纱”的几个词。

仙翁起身,把手中挑着葫芦的拂尘往后一甩,正欲出门,却被小白叫住,

“妖异作乱,一方百姓父母惨落妖腹,天地之道,冷漠至此吗?”,小白神色严厉,手中紧紧攥着纸扇。

“一方父母?”,仙翁回过头,淡淡的看着小白,“银两所买的一顶乌纱,公子以为若此人上任,一方百姓在他眼里,又如何能是子弟黎民呢?”,说完顿了顿,又对惊呆了的小白道:

“此人一月前已至扬州,还未进城,就被一狐妖迷了心智,已至抛妻弃子。入此客栈一月闭门不出,人尽以为其外出公务,谁知竟同那妖狐苟且一月,被吸干了皮肉。直至昨夜,客星入酒旗,不得出焉。此乃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说完留下怔怔的小白与店家,只在风中隐约听闻仙翁笑语,

“金城之约,我与公子当再饮千杯,公子勿忘,勿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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