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与扯淡

>我有一个做木雕的朋友，他有一个特别的习惯——拿一块很厚的木头，刻浮雕，一层一层的，完成即毁灭，木块越来越薄，直至消失。所以，他有很多作品，却又什么都没有。

“其实，这是每个这个领域的学徒都会做的很平常的事情，锻炼刻工，又节省材料。”他这样说着，又削去刻好的人像，头发、睫毛、眼睛、眼神，化作木屑落在工作室的地面，成为无意义的垃圾。

可能是我只有这么一个被调侃成木匠的朋友，可能是我的见识还太浅薄，看着他几年里将木头变成木屑，只留下极少数的看上去很不怎样的作品，“那是你不懂，知道啥叫艺术吗？哎你不懂！”他说完，端着饭盆吃午饭，身边摆着的所谓艺术，我想，我真的不懂。

“如果你一开始就有一副满意的作品，那你不是很亏？”我这样问，因为他又一个特别的习惯，一次看见他刻完，看见他惯例的审视着，却意外的没有看到它的毁灭，作品被意外的保留下来。说意外，因为在我的眼中这确实没有什么艺术的存留价值。然后被切下的木块，很大一块，被丢置一边，他拿过新的一块，开始新的作品。“那块木头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剩下的，只是被抛却的意义，在它（那副作品）之后，木头已经没有了生命，我的道德价值观不允许自己做出虐尸的无耻行径。”

好吧，幸亏你一直都在失败，不然你的执念，得造成多大的浪费！

其实，他的作品还不错，如果拿去售卖，他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过着略显清贫的生活。可是用他的话来说，拿自己的失败来满足他人的审美情绪，对于自己来讲，是一件不能再失败的事情。所以他不卖任何作品，不满意的，都化作垃圾，满意的，被他乱七八糟的摆在房间，标上一个可笑的价格，从此无人问津。

他说，他曾把所有好的坏的作品都留下，挂满整个房间，而后再没有心思做别的，满心陶醉，以为这就是雕刻最迷人的时刻。后来，时间让那些作品腐朽，那时候的他还太幼稚，不懂得如何保存自己心爱的东西，只能任由它们离去，痛苦，却无可奈何。再后来到了现在，他学会了很多，却再也没有挂满过房间。

他说，这就是他理解的，关于练习雕刻的意义所在。

他说，我们很像，就像错开的两个时空中的一个人。

我说，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这本来就是两个时空，不然我怎么会雕刻，怎么在这样一间房子，怎么有你这样一个不存在的倒影。

然后，我醒了，从一场冗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