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抺白

一抺白

喜歡每日下班走同一段路，看同一個天空，同一班客機飛過，劃破天際，留下一抹悠悠長的白，久久不散。

「你知道嗎，氣味是最能勾起回憶的一種感觀，相比視覺、聽覺、或觸覺，我們能回憶氣味的能力高於100倍。」鳯凰木的枝條輕垂着，紅花映着微光落在你眉梢，你低頭淺笑，彎身在我耳側留下寵溺的一吻。

關於夏天的味道，全然是你。薄荷糖的清新和你髮泥的花香總能柔和在一起，你常常笑我像貓咪一樣喜歡嗅人，但你不知道一直到現在，我還能清晰地想起那種芬芳。

38度的高溫，你說要帶我看殷紅色的夕陽，我們便坐在梯級上等了好久好久，等到天空尚未嫣紅，雲層卻已逐漸灰暗。雨水一滴滴沿你臉頰滑落，我伸出手還未來得及替你擦去，霎那間已成大雨傾盆。

雨瘋狂地落著，你牽著我的手下意識地捉緊了，我們一直跑、一直跑，你帶我躲進大廈的屋簷下，從簷蓬流下來的雨水像一幕紗簾，把裏面遮蔽，而我們安然站著。

「你有看過彩虹嗎？我覺得今天一定會有雨後彩虹。」你把外套脫下來披在我肩上，又用指尖替我梳理著亂髮。

我笑著搖頭說不相信，而你一笑我卻又什麼都相信了。

雨勢大到視野模糊，我幾乎看不清楚對街的商廈，也聽不清楚你說話的聲音。兩個人在雨中指手畫腳，你重複了好幾遍，我還是側頭傻笑聽不懂，終於你把我用力摟在懷內，我未盡的語聲融化在你深情的一吻裏。

你一手抬起我下巴，一手輕摟我腰間，那麼溫柔又那麼熾熱地吻着，而我只能生硬又笨拙地嘗試回應着，滿臉通紅。我掂起腳尖，雙手圈着你頸，目光卻羞澀得不敢直視你。你就那樣耐心地教我接吻，一遍又一遍，兩個人的呼吸慢慢一致，每一瞬間的悸動都足以讓我忘記思考。

後來才想起，當時你的口形好像是說你愛我。

「看，是彩虹！」你指著遠方的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得蔚藍，褪去烏雲的日光更是明媚，一扇白色的半彎浮在上方，若隱若現。

「哪裡像，白矇矇的頂多是飛機軌跡吧？」我疑惑地看著。

「⋯⋯那就當作是白色的彩虹。」

「哪裡會有白色的彩虹！」我們笑著鬧著，終究看不成日落西山，也無緣看到七彩雲霞。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那是霧虹，因為水滴細小得無法折射陽光，於是只能呈現一抹白。而我們渺小得無力抵抗成長的變遷，終將亦只剩下一抹白。

想起那年夏天，你說每次我們見面外出，都必定是下雨天，而後來我一個人的時候也總是雨天，我獨自走過許多場你沒見過的雨，只是再沒有遇過霧虹。我彷彿就是被困在霧裏的人，什麼都看不清，但記得你曾在此駐留，因而美麗。

流年裏始終有一抺白屬於你。時光在那裡不慌不忙，思念穿越迷霧，疊成層層厚的雲朵，負荷過重時則落下雨滴，打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