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基因编辑婴儿的自我独白 风清扬 原创
一个基因编辑婴儿的自我独白 风清扬 原创
1
老实说，我是被他们(这里指科学家)在未经我本人同意的情况下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
在我未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前，我只是圣母玛利亚身边的一个小天使，每天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在天国飞来飞去，那日子别提有多快活了。自由属于我，阳光，白云，花朵，树木所有与之关联的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属于我，我是爱与美的代表。我有个好听的名字： 福瑞。可是，由于一次意外，我昏迷了过去，当我再次睁开睁开眼睛，我的天国消失了，日夜与我在一起玩耍的天使小伙伴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疼爱我的圣母玛利亚也看不到了。我只看到眼前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为了便于叙述我姑且称之为“父亲”。他一脸得意洋洋地看着我，像是在欣赏一件伟大的艺术品一样注视着我。
隔了好久，他说话了。
“早安，露露，欢迎你来到我们人类的世界上来，你的诞生将是人类历史上的一个伟大奇迹。”
“露露?”呵！他给我取名叫‘露露’，多么庸俗的一个名字，我差点没吐出来！
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穿白大褂的男人，我感觉到害怕，尤其是他那种看似友善的笑容使我的脊背莫名其妙地感到发凉。我突然想起我的天国，我的天使小伙伴们，还有我慈爱的圣母玛利亚。他们仿佛在一夜之间将我抛弃，把我丢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来，这使我欲哭无泪。
“请问先生，您召唤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来有何意图?”我睁大眼睛盯着这个人。
父亲又是神秘地一笑，是的，他总爱笑，这种笑不同于圣母玛利亚那种慈爱的笑，更不是我的天使小伙伴们的那种天真的笑，这种笑我窥测不出它的含义，它是我感到有些惊慌失措。
然后他笑着对我说：“呵，我的小宝贝啊！”他这种过于亲呢的称呼使我感到有些恶心。
“你的体内具有能抵抗艾滋病毒的某种抗体，换句话说，你是那些不幸感染了艾滋病毒的绝症患者的救世主，因为你的诞生，使得他们本应该急速消亡的生命得以延续下去，你能使他们享受好多年的美好时光。是你，使得他们在绝境中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你为他们带来了福音！”他笑着向我解释道。
“我听了脑袋感到晕乎乎的，福音，救世主?希望?曙光?这说的不是上帝嘛！何时人类竟能造出上帝来了？”我这么想着，突然有点想笑，不过我还是克制住没笑出声来，比较在“父亲”面前这么做多少有些不成体统。
“咳咳……我说的你能明白吗？”他清了清嗓子问我。
“大概，差不多，能明白吧……”我含糊其辞地回答道。
“那好，从今天开始，我会安排你会住在特别的地方。你放心，条件足够舒适，你不用做些什么，只需要吃好喝好睡好就行，你会在我们的照顾下健康成长。”父亲说完，就走出去了，留下我一个人望着天花板发呆。
“如果我的翅膀还在的话，我是绝不甘心停留在这个鬼地方的！我会飞向天国去找圣母玛利亚，可是，我的翅膀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唉！”我这么想着，随即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一天晚上，我睡得不怎么好，老是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2
第二天早上父亲早早地就来看我了。
他还是那身打扮，白大褂，黑皮鞋，透明的玻璃眼睛下射出冷峻的光。
他一看到我就笑嘻嘻地冲我打招呼：“早上好啊，吃早餐了吗？”
我听了有些恼火，暗骂道：“吃个毛线啊，你给我做早餐啊，乖乖，饿了我一天，到现在滴水未进，还好我命大，不然早被你饿死了！”不过我到底没骂出口，不然被他听到，一定劈天盖地数落我一顿。
“我没有找到能吃的东西。我口有点渴，想喝水，肚子也有点饿……”我压制住怒火，语气和缓地说道。
他听了，抬起手来，拍了下额头，大叫道：“唉，我竟然忘了给你弄吃的了。”
说完，他就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左手拿着一杯绿油油的液体，右手拿着一包五颜六色的颗粒状东西进来了，然后放到我的面前。
“这杯是营养水，这包是植物素。这是你的早餐。以后你的食物就这些了。”他指着那些东西向我解释道。
“营养水，植物素，营养水，植物素，植物素，营养水……天啊！”我念叨着这些有着特别名字的食物头都大了。
我盯着那杯绿油油的黏状液体胃里一阵翻腾，蹙紧了眉头。
“怎么?不想吃吗？这可是为你特别定制的营养早餐啊！”父亲看着我笑着解释道。
“好吧，我就牺牲一回吧！”我鼓足勇气将那杯营养液端到嘴巴，犹豫了一会还是倒进了嘴里。
那口感很怪异，像喝胶水一样。我又拿起那包植物素尝了尝，没什么味道，像嚼塑料一样。
父亲满意地看着我吃着早餐，笑着对我说：“别着急，慢慢吃。一会我带你去你的新家。”说完，他拿出一只烟来，坐在椅子上开始吞云吐雾。
我好不容易吃完了恶心的早餐后，父亲也抽完了他的烟。他站了起来把烟屁股扔在地板上，用脚捻灭了火星。
“走吧，我带你去你的新住所。”他说完，用手把我抱在怀里，出了房间。
他带着我来到一个小房间里，里面放置着一个方形的透明的玻璃盒子，上面留着一个圆圆的大空，刚好可以容纳下我的身体，底下铺着一层细软的棉被。
他把我放了进去，然后嘴角挤出笑容对我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住所了，以后会有专人负责给你送食物，你不必出去。至于大小便利也会有专人负责，你要做到就是好好成长，以便体内产生更多的抗体。”
“天啊，这么说我这辈子都在这里度过了？真是残酷的现实啊！你们把我当什么了？小猪仔？”我有些愤怒，瞪着眼睛看着他。
“呵呵，别不高兴啊？要知道，一生下来就能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你是唯一一个啊！我相信，时间长了，你就能习惯了！”他笑眯眯地对我说。
“无忧无虑?我宁愿去死！这种日子是人过的吗？拿我所珍视的自由换这种日子?”我差点就吼了出来，可是我没有。
“不，我抗议！”我大叫道。
“抗议无效！”他一脸坏笑地吐出四个字。
我愤怒地冲他挥出拳头，可是我的拳头太小，力量也太弱，被他的大手牢牢地抓住，我成了他的猎物，一只拼命反抗的小兔子，可是，无论我多么用力挣扎，还是无济于事。
“别想那么多，病都是想出来的！我可不想你生病，你对我还有大用处呢！我要利用你赚取大把大把的钞票，你好好待着，下午会有一群艾滋病患者来访，你好好表现。”他说完，大踏步走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了门。
我还能坐下什么呢？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苦笑了一声，转脸，隔着玻璃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啊，自由离我这么近，可是我确触碰不到！多么残酷的事实。我的出生便是被迫的，我还有自由选择怎么活的权利吗？呵，人类！
3
下午3点，一群人照常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我隔着玻璃看到了他们的模样，个个形容枯槁，眼睛凹陷，两颊突出，瘦得像火柴棍一样，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断送了生命。
我知道，这些都是父亲口中说的艾滋病患者，他们得了绝症，即将不久于人世，可是，因为我的诞生，使得他们看到了曙光。唉，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我什么也做不了，只有悲伤罢了，也只能悲伤而已。
他们一看到我，眼睛一亮。齐刷刷地跪了下来，虔诚的目光望着我，仿佛我在他们面前不再只是一个婴儿，而是一尊金光闪闪的佛!
“谢谢你诞生了，看来上帝到底不会抛弃我们的，是您延续了我们的生命，是您拯救了我们……”他们眼含热泪地感慨道。
我突然间觉得很悲伤，极为他们的不幸而难过，也为自己的命运而惋惜。
“呵，拯救！多么迷人的字眼，一个漂亮的幻影。我连自己都拯救不了，如何能拯救你们！是的，我的血液里确实拥有能救治你们性命的抗体，可这抗体并不能为我换取自由，它对于我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我一出生就决定了自己的命运是为了多数人而活着，却无法为自己而活，我一生都处于被选择之中……你们说拯救，我能拯救得了谁呢？！唉……”我这样想道，叹息了一声，不想再看他们痛苦的样子，于是我转过身来，不再说话。
他们见我不说话，再跪下去也显得愚蠢。于是纷纷站了起来，默默地走了出去。
我隔着透明的玻璃泪眼朦胧地望着外面蓝蓝的天空，悲伤地呼号着：“啊，我最慈爱的玛利亚呀，您何时能再接我回到您温暖的身边呢！”
一个基因编辑婴儿的自我独白 风清扬 原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