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逗与安迪
高中那会,我们学校外面有一个卖夹肉饼的小摊。三道磨的小麦粉和面,加小茴香揉成型,放进蓝焰焦炭火炉里烤成饼。肉是五花三层的猪后座,佐八角、香叶、桂皮熬老汤,用文火卤足一夜。
吃的时候缀上几丝绿皮青椒,肉剁碎夹进饼里后,再灌上几勺老汤,鼓捣得了,在要入口还没入口,香气刚刚溢到鼻尖的那一刹那,后槽牙周围便会一阵酸楚,紧接着口水就已经在嘴角边严阵以待了。
总之,没有一个人在吃饼时不是先把口水咽下去后才款款下口的。而吃完饼扔掉的塑料袋常常也会引来一群流浪狗的争抢,这饼到底有多好吃?不夸张的说,你这边吃着饼,那边就是马上要枪毙你爸爸,你都不觉得心疼!
如今,大学也毕业了好多年,那个小摊早已不见踪影,而那些年陪着我们一起吃饼的逗逗,依旧欢欢实实的陪在我们身边。
逗逗是嘻嘻家的一只鹿犬,嘻嘻奶奶去世后,嘻嘻爸爸害怕她爷爷会感到寂寞,便把它带回来陪爷爷,逗逗天性闹腾好斗,但也忠心护主,我们上高中时,它每天都会在小区门口等着我们回来,每次我们花3块5买上一个饼,总是舍不得全吃完,一定会给它留上一口,所以逗逗在我们小区也算是为数不多的不抢塑料袋的狗。
嘻嘻爷爷毕竟是军人出身,短短的时间里便把逗逗调教的非常听话,可是逗逗天性本就不是啥正经狗,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除了在爷爷面前不敢放肆乱吠,我们一般拿它是没什么办法的。值得一提的是,逗逗的繁衍功能绝对不容小觑,自从它来了后,不到两年的时间,小区周边的流浪狗长得都像它…
由于逗逗太闹,而且生性风流,一天天在外面不着家,把它关在家里还叫个不停,嘻嘻爷爷毕竟年迈,喜欢清净,慢慢的就不待见它了。但宠物这玩意儿,不养还好,但凡养了便会有依赖。于是,嘻嘻爷爷便托自己的一个战友给他捉回来一只苏格兰牧羊犬,它的身价是嘻嘻爷爷一个月的养老金,单说给这只狗打疫苗除虫乱七八糟的就花了千儿八百。苏牧这类犬只,安静听话、忠于职守,特别粘人,就喜欢在主人身边。嘻嘻给它起了个洋气的名字,安迪。
安迪刚刚入住嘻嘻家的那一天,逗逗傍晚时才从外面溜达的回到家,那时安迪还不到2个月,与已经2岁的逗逗相比起来显得十分瘦小羸弱。看到有其他狗来到自己的地盘上,自然不会很爽,它便呜呜呜的叫着冲向安迪,嘻嘻爷爷见状,大喝一声便把拐杖扔向了逗逗。如果逗逗是人,那绝对的是个俊杰,太识时务了,就这么一下,它便接受了安迪。
人在社会里有生存法则,狗也亦然。虽然逗逗接受了安迪,但吃食时,安迪从来不敢先于逗逗去吃,总是等逗逗吃完了,它才去吃剩下的。嘻嘻爷爷每次出去遛狗,安迪总是乖乖的跟在逗逗的后面。逗逗每次出去看见别的狗,总会回过头冲安迪叫一声,或者呼唤别的狗过来冲安迪叫一声,好像跟安迪说,看!这是你大嫂~这个,你二嫂~呐个三儿,来过来!这是你安迪叔叔,快问好…呐个安迪啊,你可好好表现呀~日后大哥一定给你介绍个美哒哒的单身汪哈!
安迪最喜欢玩网球,嘻嘻爷爷给它扔,它跑过去接,接回来给爷爷再扔、再接。而逗逗则从来不屑于参加这些运动,还总是劝安迪,有那时间泡会妞多好!真是玩物丧志!
有一次,嘻嘻爷爷刚把球扔出去,还没等安迪过去接,邻居家的一只柴犬过去就把网球咬起来溜到一边自己玩去了,安迪跑过去夺,柴犬不仅呲牙咧嘴的警告安迪滚一边去,做出一副死活不还的架势,还要冲过去咬安迪。说时迟那时快,逗逗一个飞身过来撞在柴犬身上将起撞倒,并发出昂昂的声音向其示威。
鹿犬虽然体格小,但是生性凶猛,从来不怵一般体型大于它的狗,柴犬虽然比逗逗大,但是一点儿便宜都占不上,反而被逗逗咬到几口,没有几个回合,柴犬便悻悻的夹着尾巴跑了,逗逗叼起网球还给了一旁吓呆了的安迪,呜呜的叫了几声,示意安迪继续去玩,也仿佛在说,别怕,有哥在,没狗敢欺负你!
随着时间的推移,安迪渐渐的长高长大,出落成一只漂亮的大狗,跟逗逗在草坪上撒欢打滚的时候,已经可以轻易的KO逗逗。邻居家的小孩看见安迪都忍不住想过去摸摸它,安迪通常都会很温柔的舔舔小孩子的手。同时,安迪的饭量也在渐渐的增多,嘻嘻爷爷只好给它们分别准备了一个盆,让他们各吃各的,然而,虽然分了盆,但是规矩依旧没有变,安迪总是等着逗逗吃完自己的,再吃几口它的,等到逗逗不吃了,它才会吃。嘻嘻爷爷这一次也把安迪调教成了一只真正的牧羊犬,这里的羊指的却是逗逗。每天一到点,安迪就会跟着逗逗出去,然后按时督促逗逗回来。逗逗跑出去撒欢打滚,安迪要么跟它玩一会,要么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它把妹。
大二的时候,那个卖夹肉饼的小摊重新开张,时别三年,依旧是原来的配方,依然还是原来的味道,那年暑假回去找嘻嘻玩,嘻嘻告诉我说,她回来的那天,看见逗逗在那个摊儿旁边眼巴巴的看着,然后跟着一个一拿上就吃的主,直到人家吃完把袋儿扔了,它叼起袋来像一只脱缰的野狗一般,向家的方向奔去。嘻嘻心想,这狗再不招爷爷待见也不会沦落到要饭的地步吧!于是排队买了两个,便往家走。一回到家里,她便看到逗逗叼回来的塑料袋,安迪在一旁舔个没完,而逗逗只是在一边看着。她说,原来狗也懂分享啊!
大三那年嘻嘻准备考研,从学校宿舍里搬了出去,在学校附近的一个院子里租了一间房。临近考试的时候,嘻嘻妈妈为了让她静心考试,请了一礼拜假,带着安迪来陪嘻嘻,每天给她做好吃的,换洗衣服。就在嘻嘻考试结束的那一天,哈哈打来了电话,没有问他姐姐考试考的顺利与否,而是说,逗逗终于因为自己欠下的风流债被其他狗谋杀未遂了。
母女二人带着安迪急忙往家里赶,回到家里后,逗逗窝在自己的床垫上闭着眼浑身抽搐,嘻嘻爷爷说,估计快不行了,本来就是只七八岁的老狗了,被咬成这样估计不好治啊!嘻嘻说,不行得去看看兽医,能救活必须救,逗逗在这个家里这么多年,已经是不可或缺的一员了,说着便吩咐哈哈抱着狗去宠物医院,而那时安迪已经在不停的给逗逗舔伤口了。
据目击者反映,逗逗是因为和另一个小区的土狗争夺交配权失败,但是不服输,在人家交配的时候添乱,结果激怒了那只土狗,那只土狗看着像有狼狗的血统,同样高大威猛,六七岁的逗逗,在鹿犬里相当于五六十岁的人了,自然不能匹敌。嘻嘻从宠物医院回来,喜出望外,医生说没啥大事,就是屁股上被咬的那口伤口太深,已经感染,给敷点药,多做点好吃的,不出半个月就能好。
半个月的时间里,安迪每天出去玩都心不在焉,嘻嘻爷爷看出来它担心逗逗,每天出去一会就回来了,安迪每天看着逗逗病殃殃的心情也不是太好,嘻嘻妈妈给逗逗熬的牛肉汤分给安迪喝,它也只是喝一点就把碗推到逗逗面前让逗逗喝。有时候伤口太疼,安迪就不停的给它舔,不到半个月安迪生生的把逗逗舔好了!刚刚能下地跑,逗逗就好了伤疤忘了疼,每天有机会就溜出去到小区的绿化带找隔壁的小母狗们聊天。
有一天,安迪和逗逗一起到小区玩耍,逗逗为了向众狗们表现出它痊愈的消息,一会呼啦从东跑到西,一会呼啦从西跑到东。而安迪则是坐在一旁和邻居家的孩子们,还有爱狗人士玩简单的口令游戏,不过一会,逗逗嗷嗷嗷的跑到安迪面前恶狠狠的汪了几声,转身便向小区大门那边跑了过去,安迪见状也同逗逗跑了过去,原来那只咬逗逗的大土狗在那边,逗逗朝着安迪汪汪汪的叫,好像在说,就是它!就是它!安迪径直扑向土狗,两只狗便撕咬了起来,逗逗则在一旁嗷嗷的打气助威,安迪属于长毛犬,吻长,咬合力较之其他品种可谓佼佼,而四五岁的苏牧正是年富力强的阶段,每一口撕咬下去都伴随着土狗撕心裂肺的哀嚎,而土狗每一口咬下去要么被安迪灵巧的躲开,要么只能咬一嘴毛,咬不到肉上。
不过一会,精疲力尽的土狗彻底败退,周围的邻居们心惊肉跳的目睹了那只土狗被安迪一片片的撕碎,土狗脖子上流出的血迸溅的满地都是,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有人都在怀疑这条苏牧到底是不是平时彬彬有礼、乖巧可爱的安迪。大战告捷,安迪少见的对着逗逗长嚎了一声,像是在说,大哥,我给你把后宫稳住了!
落日的余晖照在小区的柏油路上,映射出的油光熠熠生辉,一只胸前围着桃心的苏牧高翘着尾巴,跟在一只也想翘起尾巴却没有尾巴的鹿犬后面缓步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