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物件——烟升

   

  “烟升”这个词，字典里是没有的，这是我家三十年前“专用”的，“烟”指的是“绺子烟”的烟叶，是一种本地品种的烟草，有别于供应卷烟厂的黄烟。“升”是一种量粮食的量器，口大底小，四面梯形，后来作为量器用不上了，于是就成了父亲盛烟叶烟丝的容器，就是我们家的“烟升”了。

      小时候，在我的印象里，成年男人几乎没有不吸烟的，而且大部分都是用烟袋或者自己用白纸卷着吸，没有很大的事，比如盖房子、娶媳妇、生孩子等大事，是不会花钱买烟卷的。不管是用烟袋还是自己卷着吸，都要用烟丝或者烟末，装烟末或许烟丝的容器各种各样，我家的烟升，就是父亲不可或缺的了。男人外出带烟末，还要用到“烟包子”，这是姑娘出嫁时给未来的丈夫、公公甚至大伯哥必备的“礼品”，外出时挂在腰上，是成年男人的标配。

三爷爷还在用的烟袋与烟包子

      烟升大概是父亲最常用的家什儿，上地回来，在等着饭菜上桌之前，先要卷一袋烟吸着解解乏。将两指宽、一寸长的白纸条摊开，用三根手指从烟升里捏出一簇烟末，因为烟丝要花钱买，而烟末是父亲自己种的绺子烟最好的叶子搓出来的。然后两手各三个指头熟练的配合，一手向左捻，一手向右捻，转眼间一只一头粗一头细的烟卷就成型了，粗的一头要揪一下，封住口，再一下把多余的纸头揪去，细的那头含在嘴里，粗的那头就可以用“益都”牌火柴棒点燃了。

手卷的纸烟

      抽完一根烟，饭菜上桌了，饭后没等母亲收拾好碗筷，父亲的纸烟又卷上了。这次吸烟，是为了思考下一步农活怎么干，或者别的什么计划。“饭后一袋烟，快似活神仙”，看父亲眯着眼、怡然自得的样子，很难想象和在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汗流浃背的父亲是一个人，繁重的体力活，人口众多造成的生活压力，大概是那个年代的男人们把抽烟作为为数不多的娱乐和休闲方式的重要原因吧？

      烟升不但是父亲最常用的东西，也是重要的待客工具。亲戚来家或者老少爷们来串门，除了一杯茉莉花茶，把烟升推到客人面前，是必不可少的礼数。一根根自卷纸烟卷起来，两个人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或回忆儿时的时光，或畅想美好未来，或讨论孩子前途，低矮的屋子里氤氲着浓浓的烟草味，烟升里的烟末越来越少，而主客间把小小的烟升推来推去，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后来，县卷烟厂里也会出售烟丝，父亲会托人买点烟丝，掺着自己种的绺子烟的顶叶吸，因为顶叶吸起来太冲，掺着烟丝变得柔和了。再后来，成品的香烟代替了烟丝，吸烟不用自己卷了，慢慢的烟升变得可有可无了，不知哪一天，烟升不见了踪影，父亲与叔叔大爷们围着烟升喷云吐雾、促膝谈天的场面也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