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之缘 第十八回
【目录】
第18回 圣旨如山
阿奴与真儿赶紧策马扬鞭，那山寨之门大开，他们二人纵马直闯了进去，这时看到，山寨之中早已乱作一团了，不少吐谷浑的老人正抱着亲人的尸体痛哭不止，阿奴找了个人大声问道：“图马阿叔，山寨怎么啦？我义父怎样啦？”
那叫图马的老者抬头看了看阿奴，老泪纵横，哽咽着说道：“少寨主，你一出山寨，众兄弟在上元节里饮了些酒，略有松懈，那吐蕃蛮子便使了二百来黑衣刺客，趁着夜深，昨夜一下便攻入山寨，大寨主应对不及，身受重伤，寨子里的兄弟清醒的不多，大多教这些杀千刀地给杀了，贼蛮子又四下放火，如今只剩下我们老弱几个了！”
阿奴大惊，弃了战马，拉着真儿赶紧往山寨大堂跑去，一路上只见吐谷浑战士尸横遍野，有些不及挣扎就被刺杀，有些强自搏命的，更为惨烈，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被活活折磨至死，阿奴心中悲愤，真儿则是心慌意乱，两人一前一后，一会儿就跑到了大堂。
阿奴一进大堂，就看着义父倒在血泊之中，几个吐谷浑的老人正在为其擦拭伤口，一见少寨主回来，都是哭喊道：“少寨主，你终于回来啦！”
阿奴赶紧上前一把将慕容坤扶了起来，大声吼道：“义父！义父！我回来啦，我是阿奴呀，你睁眼看看我呀！”
慕容坤气若游丝，听了这震耳欲聋的吼声，才缓缓睁开眼来，苦笑道：“阿奴......你......回来啦......”
阿奴见义父身上伤痕累累，其中有两处伤口从心口贯入，仍在淌血，触目惊心，他赶紧取了身上的白药，慌乱的倒上去，可那血却怎么也止不住了，白药一倒，又被鲜血冲开，怎样都止不住，阿奴急的都快哭出声来了。慕容坤却拉住他的手，苦笑道：“不要......白费力气......义父也是练武之人......自己知道......活不了了。”
阿奴大声问道：“义父，到底是何人害你？我要把它碎尸万段！”
慕容坤吸了好几口气，才缓缓答道：“乌古坚赞......借了陇右‘一钵堂’的高手，领了数百刺客，趁着大伙酒醉......先刺了我......再杀我吐谷浑的老少，如今敌人势大......你万万不可强自出头！”
阿奴一听，心中悲愤，又见义父伤势恶化，左右之下，心感郁闷，大哭了起来。
“我吐谷浑的男儿，不流泪，只流血！”慕容坤吩咐道：“这是你大伯临死时跟我说的，如今我再告诉你，只盼您能不负吐谷浑的复国重担，就是要委屈你啦！”
阿奴哽咽着说道：“义父，我定要为你报仇！”
慕容坤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阿奴身边的真儿，柔声说道：“你就是阿奴平日里常说的义妹真儿，是吗？”
真儿点了点头，也是眼含热泪，低声答道：“是的，慕容伯伯，我是真儿！”
“谁说老天无眼的！这不是让你们再次重逢了吗？”慕容坤喊道，他心中甚感欣慰，这么多年来这块心里的缺憾今日总算是弥补了，他又吸了好几口粗气，才大声笑道：“老天啊！我慕容坤拜谢你！”
“只是我慕容坤无能啊，无能啊！”慕容坤又大哭了起来：“负了圣上的重托！负了宣明太子的重托！我何以见我吐谷浑的列祖列宗啊！？”
“义父——”阿奴大声安慰道：“义父，你没辜负祖宗，是我！是我！一切都因我而起，如果不是我，大伯不会临阵倒戈，乌古坚赞不会恨我等入骨，你也不会遭此毒手！我......我罪孽深重啊——”
慕容坤摇了摇头，却不再说话了，他又吸了好几口气，用颤抖的双手一边拉着阿奴，一边拉着真儿，将他们双手紧紧握在一块，才微微苦笑道：“你们两个孩子要相互扶持，义父不能......”
“不能......我恨啊......”慕容坤大叫一声，双目圆睁，吐尽了生命中最后的一口气。
“义父——”阿奴与真儿二人大喊，可任他们如何喊叫，此时的慕容坤再也，听不到了。
大堂之中，许久无声，阿奴眼角泪水早已干涸，他缓缓抬手，将义父双目盖上。
这时，一个年幼的孩子跑了进来，大声叫道：“少寨主！二青哥回报说一支唐军马队直往我大寨而来！大约近一千人马！”
“多快的脚程？”阿奴转头问道。
“还有五里，只怕不用半个时辰！”那孩子答道。
“什么旗号？”阿奴又问。
“将旗上书‘许’字！”那孩子再答。
阿奴在心中暗骂，只道自己粗心大意，竟然没有抹去踪迹，让那蜀州兵户牙门将许远找上门来，他把心一横，回头大声喝道：“召集全寨老少，一同御敌！”
那孩子得令后紧忙跑去了，阿奴又转头对真儿苦笑道：“真儿，如今义父已逝，我为山寨之主！唐军打来了，关系我族生死存亡，这抵御强敌的重任，我义不容辞！”
真儿点了点头，坚定的对阿奴说道：“阿奴哥，你去罢，我等你！你若活着，我就活！你若是死，我也绝不独活！”
阿奴心中甚是欣慰，但是却面有难色的说道：“我如今要抵御强敌，日后还要为义父报仇，这苦难深重，不知何年何月方可带你离开这里！”
真儿盯着阿奴，目光中尽是柔情蜜意，她决然说道：“若是我贪图那平安日子，教我天打雷劈，万劫不复！”
阿奴听了这话，很是难过，只道自己是个灾星一样，到哪里都没得安乐，甚至连妹妹的平安也给不了，他沉默良久后，才抬头说道：“即便万劫不复，也是我先去！我这就去了！等我回来！”说罢，他毅然转身离去。
在大寨门口，阿奴心里一阵的发紧，他仔细的查看了四处，昨夜吐蕃刺客突袭，行凶纵火，房屋损毁甚多，寨门都被烧了，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原来大寨之中共有四百七十余名吐谷浑的成年男子，东叔那里有人手四十余人，他带去蜀州城里共十七人，其中阿拾措和皮尔西生死不明，便少了近六十人，昨夜战死二百九十余人，十余人失踪，另有六十余人重伤，如今手中尚能作战的成年男子不足五十人，寨中还有老人妇女三百余人，孩童一百四十余人，不少都被杀死，有的早已逃离，只留下了二青领的十岁以上少年四十余人，总共能战的人手不足百人，而许远所领的蜀州唐军近一千人，实力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这时二青向他跑了过来，这二青是寨中少年头领，十三岁了，已经初步学了百尺天罡的入门功夫，是个可造之才，这少年边跑边喊：“少寨主，我已经聚集了十岁以上的少年共三十六人，咱们备齐了弓箭，就等着官府上来，给他们好看！”
待他走近了，阿奴看着他，只道这些英武的少年都是吐谷浑最后的种子，心里不由的一阵难过，他递给二青一个竹筒，二青急忙问道：“这是何物？”
阿奴正声喝道：“二青接旨！”
二青紧忙跪了，磕了个头又抬头看他，他才低声吩咐道：“二青，我命你把族里孩童召集起来，你做的很好！图马叔已经领了老弱妇幼在山寨后门等你，还有乌其那的十个战士护卫你们，你们去吧，不要回头！要记得给咱们吐谷浑留下种子，再去找一处安生地方，休养生息！竹筒之中乃是我吐谷浑青海王密旨，密旨中只两个字——‘复国！’，如今交付于你，你要好生看管！”
二青大惊失色，紧忙答道：“少寨主！你要我逃跑，我二青做不到！”
“做不到也要做！”阿奴大声喝道：“快快去了，我领其他兄弟断后，记得在青城山下五里处等我两日，如果还有一线生机，我回来找你！”
“少寨主......”二青热泪盈眶。
“快走——”阿奴大喝。
二青只得把竹筒挂在胸前，抱了一拳，领命去了。
阿奴命剩下的四十二名战士收集了寨中兵器，大刀长弓人手一把，长矛每人三支，羽箭一百三十壶，在大寨前门埋伏好，又命众人取了寨中大车二十余辆堵了寨门，只道能拖得了一时便是一时，这些好汉子都下了决死之心，就等唐军攻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