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书》研读180：班彪列传（四）
班彪列传（四）
汉朝洛阳
主人喟然长叹道：“风俗的影响实在令人心痛。先生本来是秦国人，所以夸耀馆室和河山之险，对秦昭王、秦襄王和秦始皇了解很深，怎么能大汉一无所知呢！大汉在高祖皇帝开始建立国家，以普通百姓身份登上皇位，经过多年征战，创立万世基业，这大概是《六经》中所没有记载的，也是前代没有经历的。在那个时期，有功者横行天下，讨伐叛逆顺应民心，所以娄敬才审时度势进献其言，萧何权衡利弊，建立定都长安后的各项制度。怎能会只为追求安逸呢？这只是迫不得以已罢了。我们这些人没有亲眼目睹当时的情况，只看到了宫室华丽，不是太片面了吗？现在我就告诉你建武时期以来的情况，还有永平年间的变化，借此弄清楚这些事情，以改变先生的看法。”
“前者王莽叛逆，汉祚中间缺失，天人共诛王莽，六合相继泯灭。那时天下大乱，尸骸遍野，鬼神悲泣，城池沦为废墟，原野骸骨枕藉，山川河流，血水横溢，秦朝、项羽制造的战乱，甚至还不到当时的一半。有史以来，从来没有这种惨祸，天下百姓的哀号之声感动上苍，上帝怜悯降天命于圣皇。于是刘秀手握符命，愤发图强，批阅皇图，考察帝文，扫荡乾坤，一时间应者如云，发雷霆于昆阳，激起闪电雷鸣。他随后渡过黄河，跨过北岳，继位于鄗县，定都于河洛。他延续百王圣迹，复兴汉室宏业，创立制度再续辉煌。后汉仍然为唐尧正统，接续高祖圣脉，抚恤万民，恢复疆域，功绩堪比前汉，德能犹如三皇五帝，沿袭百王圣迹，再为后世奠基，梳理近古要务，重蹈三王圣途。建武开元，天地革命，四海之内，祥和安定，夫妇和睦，父子同心，君臣协力，重视人伦，就如伏羲创立皇德。他分封诸侯，划定疆域，建造舟车，制作器械，就如轩辕创立帝功。他躬行天罚，顺天应人，发扬光大，就如商汤、周武王开辟圣业。他定都洛阳，再创辉煌，就如商高宗中兴盛举。他把洛阳作为九州中心，重续周成王时期的太平盛世。他没有尺寸封土，最后登上帝位，汉室中兴就如同高祖开创基业。他为人谦恭，克己复礼，始终如一，就如汉文帝以德治理天下。他封禅泰山，刻石勒碑，考察奠基，谨奉古礼，就如汉武帝时期的文治。他模仿往古圣王，尊崇《六经》，推行教化，治理天下，谨奉仁圣之事，践行的帝王大道全部具备。”
“到了永平年间，汉明帝施政功绩卓著，社会和谐，百姓安定。他重视三雍之礼，设计衮龙法服。儒生文采洪藻，雅乐奏响，在刘秀庙中颂扬武德，确立雅正音乐，人神关系和洽，君臣之序肃穆。他登上大辂，沿着通衢大道巡狩四方，视察万国风俗，考察教化普及，施恩惠给荒蛮之地。扩大京畿范围，重修洛邑宫室，宫殿巍峨，高大辉煌，光大汉京于华夏，总揽八方为无极。皇城以内宫室光耀，宫庭神明，奢侈又不逾越，节俭而不寒酸。城郭以外的原野建成苑囿，以流泉为池沼，游鱼潜于青藻，走兽散养于圃草。他制定制度，效仿古代天子狩猎，符合义理，就如周文王的灵囿。他顺应时令，秋狝冬狩，练兵场上，检阅战车装备。重大活动参照《礼记·王制》，稽考《诗经·风雅》，诵读《驺虞》，观览《四驖（音tiě）》，欣赏《车攻》，选择《吉日》，礼官正仪，乘舆才出。于是发鲸鱼，敲华钟，登玉辂，乘时龙，华盖潇洒，和鸾玲珑，天官护驾，队伍严整。山神原野迎候，土地侧耳聆听，雨师播洒道路，风伯吹拂清尘。千乘扬起麟蹄，万骑奋起鬣鬃，戎车布满旷野，戈矛林莽峥嵘，羽旄遮蔽云霓，旌旗招展拂天。焱焱炎炎，耀武扬威，虎虎生风，吹遍原山。日月被其夺明，丘陵为其震荡。御林军在苑囿集结，三军列阵，部曲严整，校队排列，武士勒骑，将帅誓师。而后高举烽火，擂响战鼓，诏命三驱，轻车霆发，骁骑电骛，游基发射，范氏施御。弦不失禽，辔不诡遇，飞鸟未及飞翔，走兽未及逃离，回顾之间倏忽而过，猎获已满载车辆。乐不极端，杀不尽物，马踠余足，士怒未泄，先驱复路，属车案节。于是将士献上三牺，郊祀五牲，举礼献享神灵。怀抚百灵，觐拜明堂，驾临辟雍，扬动缉熙，宣扬皇风，登临灵台，稽考休征。俯仰乾坤，参象圣躬，目中夏布德，瞰四裔抗棱。西荡河源，东澹海岸，北动幽崖，南到朱崖。不同区域，绝界皆至。自汉武帝以来，未能远征之地，汉宣帝尚未臣服之域，无不发抖战栗，奔走来朝。此后汉军征服哀牢，开辟永昌州郡，春王三朝会齐后汉京师。”
“在这个时期，天子接受四海图籍，享用万国珍贡，内抚诸夏，外接百蛮。盛大礼乐排列于大帐，布置在云龙庭中。列百官赞群后，究皇仪展帝容。于是殿堂上布满千品，美酒万钟，列金罍，班玉觞，嘉珍御，太牢飨。于是饮食起《雍》乐，太师奏响礼乐，陈金石，布丝竹，钟鼓锵锵，管弦铮铮。抗五声，极六律，歌九功，舞八佾，《韶》《武》具备，太古完毕。四夷间奏，德广所被，《仱》《佅》《兜离》无不齐集。万乐备，百礼齐，皇欢洽，群臣醉，降烟香，调元气。然后撞钟罢宴，百官告退。”
“天子目睹万方欢娱，沐浴汉德圣世，担心奢靡成风，所以永不懈怠辛勤劳作。于是天子重新颁布旧章，下达明诏，诏命有着关部门重申法令，强调节俭，展示朴素。撤掉后宫华丽，减损乘舆繁复，抑制工商淫业，大兴农桑要务。天子诏令海内，放弃末业返归本业，去除奢华返璞归真，女子勤修织布，男子忙于耕耘，食具使用陶匏，服饰崇尚玄素。耻于纤靡不穿，贱奇丽不再珍藏，捐金于山，沉珠于渊。从此以后，百姓荡涤污秽，镜至清明，专心致志，稼穑务农，耳目不闻奢靡，嗜欲之心顿消，廉洁之意萌生，生活优游安乐，玉润而金声。四海之内，学校如林，庠序盈门，献酬交错，俎豆莘莘，下舞上歌，蹈德咏仁。登降宴饮之礼毕，人们相互嗟叹圣德，宣扬宏论，含和吐气，大家都歌颂说：‘真是伟大盛世！’”
“现在的议论者，只是诵读虞夏《尚书》，吟咏殷商《诗经》，讲解伏羲、周文王《易经》，讨论孔子《春秋》，极少能精通古今清浊，探究汉德缘由。只有先生懂得旧典，却又驰骋于末流。温故知新已难，了解圣德者更为罕见！何况西戎地处偏远，兼有四处险塞，整修防御，怎能与中原媲美，沃野千里，万方辐凑。秦岭的九嵕，泾水、渭水，怎能与四渎五岳相比，黄河犹如玉带蜿蜒，直通洛水，难道这不正是河图、洛书所说的集聚？建章宫、甘泉宫馆御列仙，怎么与灵台、明堂和合天人？太液池、昆明湖麇集鸟兽于上林苑，又怎能如辟雍、庠序排列，这正是书籍的海洋，道德的通途！关中游侠奢侈淫靡，僭越制度冒犯礼仪，怎能与谨守法度、威仪庄重的士人相比肩？先生仅观赏阿房巍峨，却不知京师洛阳，宫观都有规制；先生仅看到函谷关隘，却不知王者无外。”
主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长安的宾客就骤然失色，坐立不安，走下台阶，拱手就要告辞。主人说道：“请先生稍坐，我今天有五篇诗赋，想要献给先生。”
宾客欣然说道：“好美的诗篇啊！其义正超过扬雄，其文采堪比司马相如，这不但是主人好学，大概是遭遇到了盛世。我实在轻狂，不了解大道，既然听到了正道，就让我终生吟诵吧！”其诗中说道：
《明堂诗》：“于昭明堂，明堂孔阳。圣皇宗祀，穆穆煌煌。上帝宴飨，五位时序。谁其配之，世祖光武。普天率土，各以其职。猗与缉熙，允怀多福。”
《辟雍诗》：“乃流辟雍，辟雍汤汤。圣皇莅止，造舟为梁。皤皤国老，乃父乃兄。抑抑威仪，孝友光明。于赫太上，示我汉行。鸿化惟神，永观厥成。”
《灵台诗》：“乃经灵台，灵台既崇。帝勤时登，爱考休征。三光宣精，五行布序。习习祥风，祁祁甘雨。百谷溱溱，庶卉蕃芜。屡惟丰年，于皇乐胥。”
《宝鼎诗》：“岳修贡兮川效珍，吐金景兮歊浮云。宝鼎见兮色纷缊，焕其炳兮被龙文。登祖庙兮享圣神，照灵德兮弥亿年。”
《白雉诗》：“启灵篇兮披瑞图，获白雉兮效素乌。发皓羽兮奋翘英，容洁朗兮于淳精。章皇德兮侔周成，永延长兮膺天庆。”
汉章帝文雅喜欢文章，班固更加受到宠幸，多次进入皇宫中陪侍汉章帝读书讲学，有时夜以继日。汉章帝每次出行巡狩，班固都献上赋颂，朝廷有大的商议，汉章帝也经常让班固诘难公卿，在御座前辩论。汉章帝给予班固赏赐、恩宠，礼遇优厚。班固自认为父子几代，人才学出类拔萃，自己官职不过是位郎中，深感东方朔、扬雄当年怀才不遇的悲叹。班固认为再难以像苏秦、张仪、范雎、蔡泽一样了，于是写成《宾戏》自我解嘲。后来，班固担任玄武门司马。汉章帝召集儒生讨论五经异同，编成《白虎通德论》。汉章帝诏令班固，把盛事记录，撰写文章。
《白虎通德论》
黄其军
作于2022年12月15日（古历壬寅年十一月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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