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庄漫笔——《大宗师》十八

子贡曰：“然则夫子何方之依？”孔子曰：“丘，天之戮民也。虽然，吾与汝共之。”子贡曰：“敢问其方？”孔子曰：“鱼相造乎水，人相造乎道。相造乎水者，穿池而养给；相造乎道者，无事而生定。故曰：鱼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术。”子贡曰：“敢问畸人？”曰：“畸人者，畸于人而侔于天。故曰：天之小人，人之君子；人之君子，天之小人也。”

之前孔子对子琴张这样的人做了深刻的分析，看得出他的评价是很高的。那么子贡就问了，老师您到底是方外人士还是方内人？也就是说，您的思想学说更倾向于世间法还是出世法？

孔子怎么说自己呢？他自承:丘乃天之戮民也。“天之戮民”等于说他是受上天惩罚的。其实这里是孔子谦虚的说法，因为对众生怀有的大慈悲心，不忍于世间的昏乱，所以孔子毕生都在呼吁回复礼乐。虽然孔子的思想是倾向于世间法的，但是他早就认识到人最终的归宿是出世。

因而他要激励学生，与学生共勉。子贡向老师请教，有什么方法可以做到？

下面孔子做了个比喻，他说鱼离不开水，人也离不开道。道，须臾不可离也。水成全了鱼，道成就着人。我们的寻常日用中，道无处不在，可是我们不了解它，不知“道”。圣人教给我们方法，让我们去觉悟，然后我们就会成道，在生活当中时时刻刻保持觉照。鱼在水里面，它全然不在乎身处于江水还是湖水，因为它忘掉了水的存在。人最终成道后，也会忘掉那些圣人教授的方法，那些“道术”只是舟筏，到达智慧的彼岸，自然地要弃舟而去。

“无事而生定”，我们平常生活怎么能无事，事情来了却内心不乱，这才叫工夫。不是去刻意的避事，物来则应，去后无痕，这是定。

接着子贡又问起“畸人”，像子桑户这样的就是“畸人”。不是说他们外貌、身体有残疾，而是他们的行径，他们的思想精神，与世间人大相径庭。

孔子回答:所谓的畸人，是行为表现与常人不同，但境界觉悟已经达到天人合一。

最后孔子这十六字，说的是世出世间的圣人与凡夫的区别。我们把那些世间建树丰功伟业的人物，称之为“英雄”、“人杰”，这些世人眼里的“君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他们没能选择“向上一路”，虽然他们的事业、成就影响过社会，但是自身却对于宇宙人生仍是茫然无解。

“君子”与“小人”，是世间的价值评定标准，在无善无恶、无是无非的大道面前，世俗的价值观，那些相对而成立的观念，没有任何意义。

庄子是在提醒我们，不要过分在意世俗的眼光，心量一定要放大，这样才能保证在人间世上逍遥而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