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颀的故事（一）

第一章  十年

昏黄的路灯无精打采地斜睨着青黑的柏油马路，没有风，路上连一个行人也看不到，倒比平常日子更平静几分，腊月二十八的晚上，城市静悄悄的，一点年味都嗅不到，林颀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一股寒意透过全身，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她加完班，总是到深夜，除了颀长的影子，再没有任何东西与她为伴。今天，她不是加班，而是和一位老朋友喝茶。这位朋友相识十年有余，是一位异性朋友，她习惯有他，而他了解她。这种和谐似乎来得太久，这份友谊弥足珍贵，林颀有时责备自己：这是不是太卑鄙了？然而朋友有什么错，何况她从来没有破坏过他的家庭。她记得很多次，他们在一起时的自在放松的心境，像是大城市里的一个世外桃源，她很享受，只有在他那里，她才能感受到沉重的生活压力简直不堪一击，而她整天背负着那样的负担前行，心里总像绷着一根弦，焦虑，担心，压得她喘不过气，身体似乎都要枯萎了，有一个时期她没有任何欲望，身体差到虚咳不止。幸亏有他的安慰，她才没有死掉，虽没死掉，但也已经元气大伤，她的心似乎已经干涸了，看不到远方，看不到诗篇，只有生活的琐碎与忧虑，多少次，林颀头脑里放映着这样的画面：她拿着刀，在脖颈处只轻轻一滑，鲜血迸射而出，她空洞的眼睛无助地望着没有任何生气的老房子，命已然休矣！然而儿子怎么办？他还没长大，自己死了，谁替自己爱他？当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妈妈再也回不来了，那会是怎样的伤痛？林颀无法想象，她捂住脸不想再想下去，眼泪无声地渗过指缝，像奔涌的小河，她肩膀耸动着发出呜呜呜呜的抽泣声，她真的觉得世界变灰了，路在哪里呀！

然而这样下去又该怎么办？林颀是为爱而活着的人。没有爱，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有很多次，林颀约他很困难，他总会被家里这个或那个留在家，开始林颀没有在意，后来发现当他们在一起时，似乎已经找不到话题了。

这让林颀伤心不已，她都记不清从小到大自己失去过多少朋友了，除了琐碎的柴米油盐，诗和远方都没了。要么离开？然而离开去哪呢？

第二章  死地

林颀喝得酩酊大醉，幸好她把儿子提前送走了。老公上前搀扶她，她自顾自地踅回卧室，倒在床上，眼泪不由自主地流出来，老公站在床边搓着手不知所措。林颀平静地说：“你去休息吧，我没事。”

老公：“哦。怎么喝得这么多？”

林颀笑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一会便听到鼾声如雷。她和老公已经分房睡，不知道是分开睡是因，还是无法理解是因，老公不知道林颀的喜怒哀乐，而林颀也已经放弃了努力。老公老实且敏感，用他自己的话说：是需要陪伴。每次林颀下班，照顾孩子大小事物，孩子睡了，自己刚刚有机会休息一下，老公奔过来，一动不动地站在旁边，沉默，沉默，只有因紧张而行成的喘气声，他像等待“命令”或者像一个监工，想从你脸上找到微小的破绽或者螨虫。这让林颀难受至极。林颀并不像她表面上那么坚强，然而生活的大事小情却需要她来支撑，而老公是那种没有什么主意的人，比林颀更不会拒绝该拒绝的事。开始时，林颀时常和老公吵架，也表达自己的需求，但每次吵完就完了，老公甚至在吵架时已经睡了，林颀仍然觉得无所依靠，她柔弱，老公似乎比她更柔弱，林颀似乎永远也别想得到任何一点安慰与理解。林颀累了，因为带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劳累，因为工作忧思劳心，她也已经绝望至极，“这是死地吗？还是自己是死命？”林颀绝望地想，“难道自己就那么不配得到爱吗？那么不配得到依靠与安全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