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戒学堂】关于母亲的梦

昨晚，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一个人
她在一场车祸中救了我
自己却受了伤
她受伤后只记得我
我说了一句
你还好吗
她流泪了
难道是太缺乏爱
才在梦中相遇？

她像极了母亲。

母亲刚走那一年，我常常梦见她。那时候，我刚大学毕业，可以赚钱自己养活自己了。

母亲走了，把我的爱全部带走了。为了见她，有一段时间，我常常吃过晚饭，洗漱好，早早地躺在床上，让大脑尽量多回忆母亲的画面。以便在晚上的梦中，跟母亲相遇。

连着好几个晚上，我都会做同一个梦。

母亲给我打电话，像我刚上大学时，对我的嘘寒问暖。

我们天南海北地聊天，聊完后，母亲说她要挂电话了。我才想起，问母亲要她的电话号码。

母亲说了一串数字，就挂了电话。

早上醒来，我使劲回忆那一串数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相信，母亲在天堂一定有一部手机，所以每天晚上我都希望做同样的梦，我如愿了。然而，梦醒之后，总是对那一串数字不得而知。

我很后悔，在母亲下葬时，没有在母亲的棺材里放上一部手机。母亲是基督教徒，陪着她的只有一本《圣经》和一本《赞美诗歌》。

我快要生孩子的那一个星期。有一天，小姨打电话过来，她说她晚上做梦梦见了母亲，母亲交给她一只红鞋，托她交给我。

小姨说，鞋子代表着要有新生命降生了。而且，一定是个男孩儿。她说，母亲说了，红色代表着男宝宝。

母亲的托梦是准的，我果真生了个男孩儿。

小姨跟母亲的关系最亲，就像我和姐姐的关系。小姨经常打电话来，每次都说是母亲给她托梦了，让她打电话给我。

小姨真幸福啊！总是可以跟母亲在梦中相遇。

母亲很久没有到我的梦中来了。她可能生气了，生气我把时间都交给了孩子，交给了写作，交给了睡眠。

有一年，冬季的一天，母亲在院子里烧火蒸馍，我就蹲在她旁边，一只手扶着她的膝盖，双脚踮起脚尖，以这个最舒服的姿势，看着火旺旺地烧。

我的另一只手不停地拿根木棍戳戳炉灶里的火柴，好让它们多加大与空气的接触面积，与氧气亲密，使劲地燃烧。

母亲看着我说：

“莉，等我以后不在了，你会想我吗？”

“不在？去哪里？”

“呵呵，可能会死呢！去哪里，我也不知道。”

母亲摸摸我的头。那一年，我13岁。

“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死！”

我撒娇地把脸贴在妈妈的腿上，半边脸被火照的旺旺的。

“莉，等我死了，你可以在梦中见到我的，别担心！”

说完这句，母亲咳了好久。像《倚天屠龙记》中金华婆婆的那种一连串的咳嗽，而金华婆婆是装出来的，母亲却是因为身体上的不适。

母亲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死」这个字，预示了她将会以一种平静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母亲是有这个预言能力的。

母亲患有心脏病好多年了，吃了无数的药，身体对各种药都产生了抗体，医生给的药，母亲总是擅自加大剂量。

后来，就引起了很多并发症。牙疼，咽炎，肺炎……

有时候，母亲走着走着，就会晕倒。醒来后，她说自己没事。接着给我们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

七年后，有一天早上，父亲去地里回来，看到母亲安静地闭着眼睛，一旁坐着正在玩耍的她的三岁的外孙女。

母亲就这样走了。

我又开始羡慕起我的外甥女了，羡慕她可以在母亲临走前陪着她。

后来，我的外甥女长大了。我问她是否记得她外婆，她一直就是笑笑不说话。

我想，母亲定是跟她说了些什么。

这些，我永远不知道。只能一次又一次祈求上帝，让母亲常常来到我的梦中。

当我自己做了母亲，发现，「死」真的是一个太平常的字眼。因为，从此，世上有了牵挂，有了可以为其舍命之人。

我想，我懂得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