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鹏,我们再见一面吧
人与人的相处方式挺奇怪的,越是外人看起来关系很好的,一般到最后都不欢而散,越是外人看来本不该有任何交集的人,却阴差阳错的进入对方的世界。
我们都知道,这一生,有一部分人本就打个照面,至于结局是皆大欢喜还是不欢而散,完全看我们自己,选择权在我们这里。
剩余还有一部分人,原本注定了就是两个世界的,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唉,你也在这儿啊。”
“是啊,我也在这儿。”
01.
在我高中临近毕业的时候,不知道哪天开始,我忽然冒出个想法,想要整理下自己的朋友圈。留下改留下的,丢掉本不该存在的。
陈鹏是我想要留下的那个。
在那个时候,QQ还是比较流行的,忽然有一天,我脑子一热,什么都没想,就直接下楼去16班找到陈鹏的表弟刘奎要了陈鹏的QQ号。
我记得那连着几天我都挺紧张的,毕竟我们已经五年没有见过面了。
说来奇怪,明明是五年,但那时候就觉得也才过了不到五个星期而已。
陈鹏跟我初一是一个班的,但我们俩基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学习好,但他就是个混混,我跟刘奎关系好,但他基本上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话。初一下学期我就转学了,理由很扯淡,因为寒假作业没写完,不敢去上课。
因为从小都是乖乖女的形象,学习都在班里数一数二,作业从来都是按时完成,所以当时不敢去学校的行为也有情可原。记忆深刻的一次,大概是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生病住了大半个月的医院,回到学校还不忘补了一个多星期的日记。
当天下午我就加了他,说:“陈鹏同学,你知道我是谁不?”
他:“不知道,你是谁啊?”
“就以前怼过你的那个。”
“哦哦哦,我知道了,姐,是你吧,是吧?”
可能是从来没想过我会联系他的原因,陈鹏激动的连着反问了好几遍。
其实我没想到,他一下子就猜出了我,但我记得那时候我是挺开心的。毕竟,还有人这么深刻的记着我。
02.
说起怼他那件事其实挺可笑的,想想好像也是我们俩唯一近距离接触的一次。
那是初一的冬天,我们那儿下大雪。
下午放学,我跟我邻居家的妹子艰难的推着自行车在不停发出“唧唧唧”声音的雪地里前行着,忽然听见一声:“卧槽,智障,骑不动了吧”,紧接着就是在空中回响的魔性的一连串“哈哈哈”。
我扭头看,是陈鹏和他好基友李帅。
“你等等,先停会儿,过来。”在空中弥漫着挑衅的气味的那一刻,我终于挤出一个笑脸,撑起脚撑,随手甩掉臃肿的围巾,走到停在路边的李帅和陈鹏跟前,“砰”的一脚,把陈鹏的自行车踹到了路边的麦田里。
“卧槽,我的车。”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我顺手拽着他的衣服,就像电视剧里揍人的场景那样,“啪”的抽了他一巴掌。
“叫你嘴贱,妈逼叫你嘴贱,不要脸的东西,还敢不敢了。”
“姐我错了,我不敢了,你就松开我吧。”
“真不敢了?”我质疑地看着楚楚可怜的他,像是威胁般的又重复问了一遍。
“真不敢了姐,姐我错了,我真错了。”
说着我松开攥着的围巾,狠狠地瞪了站在一旁傻眼了的李帅。
俩人胆战心惊的一步两回头地扶起田里那狼狈不堪的自行车,起身又使出浑身力气踩着自行车飞奔。时不时还不忘回头大吼一声“你给我等着哈,等着哈。”
“姑奶奶等着你呢,你过来啊,有种别跑啊。”
看我用手指着他们,俩人吓得一溜烟更加猛踩脚下的自行车。
其实我知道他是故意骂我们的,因为路上只有我们四个。
其实我打他也不疼,因为我根本没有取下手套。
其实我知道他挺搞笑的,我就是在憋着没笑。
不过好像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他就开始叫我姐了。但不是真心的“尊重”我才叫的姐,而是因为怕我。
怕我再揍他。
03.
具体也记不清那天我们聊了什么,只知道后来他说:“姐,听说你在一中,改天我去找你玩呀。”
我说好。
但没想到他说的改天就是第二天。
“请问xxx是不是这个班的啊?”
“xxx,有人找你。”
我几乎是同时听到这两个声音的,所以条件反射的转身。
“我去,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班?”
“不是说好找你玩嘛,我就问刘奎了,他告诉我的。”
我俩在教室门口唠了会儿,也不顾班主任过来教室的时候狠狠地瞪我那下。我拉着他胳膊说:“那咱俩出去玩吧,反正她(班主任)也看见了,回来我就告诉她我朋友找我就好了。”
他跟着我一起偷笑,然后说:“走。”
那天,他带我去学校附近的商场逛了一大圈。各种好吃的零食都往购物车里扔,最后给我拎了满满一大袋子的零食回学校。
我俩一人拎着一个袋子的边边,走到半路的时候,突然毫无征兆的就下起了大雨。
他拿过我手里的另一个袋子边边,自己拎着满满一大袋零食,霸气的说:“来,哥给你拎,你跑快点到门卫室那里躲雨。”
说实话,那一瞬间他给我了一个感觉:这孩子长大了。
正经的讲,他真的变了挺多的。
“你回去教室吧,我就不去里面送你了,一会该上课了,老师看见说不定又会批评你了,赶紧回去吧。”
陈鹏在学校门口摆手让我回去,我说那你呢?
听着上课铃响的时候,他赶忙说:“我没事,我住的地方很近,一会就到了,没事儿,真的,你赶紧回去吧,别迟到了,回去记得喝点热水别冻着了。”
真的,男的关心人只会让多喝热水。
但那会儿,我是喜欢听的,我承认,很暖。
因为拎的东西体积太大,所以我就灰溜溜地从后门窜到了座位上。虽然已经足够小心翼翼,但那“吱呀吱呀”响的破门,还是成功的吸引了在课桌前坐着的班主任的注意力。
紧接而来的就是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不过我不在意,因为老子开心,就随便你瞪吧。
04.
从那以后,我基本上每天都会跟陈鹏聊天。偶尔,他还会带李帅来学校一起找我。
夸张的是,每次他俩都是在宿舍楼下吼我的名字叫我下来,然后整栋楼都接替回荡着他们俩那充满荷尔蒙的声音。
毕竟,我是住在六楼的。
每次他俩在楼下喊我的时候,说实话我是挺享受那种感觉的。有种偶像剧女主角的感觉,爽!
后来有一天跟他聊天,随口问了句“你一个人在家吗,你爸妈呢,没在家吗?”
对话框那头沉默了很久。
好一会,他说:“姐,我跟你说个事吧。”
“嗯。你说啊。”
“其实我一个人住,上次下雨那天去找你,我也是回去自己住的地方,我没有家。”
我心里五味杂陈。
当我看到“我没有家”那四个字的时候。
“姐,我跟你说,其实我爸妈早离婚了,法院把我判给我爸了,但是我不想成为他的累赘,也不想让他管束着我,所以就自己出来找工作,自己租房子住了。但是你不用担心我,我可以养活得了自己的。”
在我还想不出来该用什么话来安慰他的时候,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没想到这孩子长大了呀。”我用我的“秦氏幽默”稍微缓和了一下气氛。
待了一会,他说:“姐。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件事,你是第一个。”
“没事儿,姐罩你。”
我不知道那天我们聊了多久,但是我记得我们说了很多心里话。
他说,姐,我前两天去超市挑了很久,买了一个很好看的本子,写了很多东西,等我写完了就送给你。
我说好。
05.
我们俩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样,互相安慰着彼此,温暖着彼此,就这样过了大半年。
在我生日的前两天,他给我发信息说:“姐周日下午你早点来学校,我带你去玩,我还给你买了这个超大的熊崽子。”
“好,一定早点到。”
于是那天,我一个平时保证不迟到,踩着点回教室上晚自习的人,竟然吃完午餐就回到了学校,欣喜地像个孩子一样,在宿舍等了一下午。
差不多到了约定时间的时候,我就迫不及待的从六楼蹦哒下来在楼下等他。
但是,我等到天黑都没有等到他人。
我发短信,说,你人呢,怎么回事,不来了吗?
“你要是没空的话改天来也可以的,太晚了就别来了,不安全。”
……
我连着给他发了好几个信息,他一个也没有回。
我就那样,一个人傻傻的站了一下午,任深秋的冷风簌簌作响。
他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好几天。
忽然有一天,他发短信给我说:“姐,那天我找你的半路听说我爸出了点事没去成,对不起啊。”
我说:“没关系,那现在怎么样,没事儿吧。”
“没事儿,姐你好好学习啊,别担心我。”
我说好。
但其实我很担心。
06.
那天之后,他又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好像这段时间从没出现过一样,消失了。
我不知道一个男生孤独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但我知道他们也会孤独。
我想知道那次在雪地里揍他的时候他是什么心情。
也很想知道他精心挑选的日记本是什么样子,但我更想知道他说要写满一个本子才给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忘了告诉他,我现在还很喜欢他分享给我的那首歌《我的歌声里》——你存在,我深深地脑海里。
陈鹏,有机会,咱们再见一面吧。
下次记得我问你要不要见一面的时候,你一定要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