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斋杂集】历代有名情爱典故系列之七三：李娃救夫①

康乐斋杂集  历代有名情爱典故系列之七三：李娃救夫①

【简介】李娃，是唐代文人白行简《李娃传》小说中的女主人公名。据传：李娃是唐玄宗时京城长安城中的一个最美丽的妓女。书生荥阳生携重金来长安赶考，被李娃的美色迷住，竟废弃了应考，日日与李娃寻欢作乐，于是旅资耗尽。荥阳生父亲了知此情，一怒之下，将生痛打几死，并且赶出了家门。生走投无路，沦为乞丐。李娃了知此情，毅然将他收留，并与之结为夫妇。之后，李娃劝荥阳生努力学习，荥阳生在她的劝导和帮助下最终取得了功名，结果夫荣妻贵，父子团圆，子孙繁昌。李娃救夫丶帮助丈夫成就功名的故事生动离奇，小说写得细致真实，对后世影响很大，元代石君宝的《曲江池》杂剧、明代薛近兖《绣襦记》传奇，都是根据这篇小说故事改编而成的。

【出典】《太平广记》卷四八四引《异闻录•李娃传》：“汧国夫人李娃，长安之倡女也。①……天宝中，有常州刺史荥阳公者，略其名氏，不书，时望甚崇，家徒甚殷。②知命之年，有一子，始弱冠矣，隽朗有词藻，迥然不群，深为时辈推伏，其父爱而器之。③……应乡赋秀才举，将行，乃盛其服玩车马之饰，计其京师薪储之费，谓之曰：‘吾观尔之才，当一战而霸，今备二载之用，且丰尔之给，将为其志也。’生亦自负，视上第如指掌。④自毗陵发，月馀抵长安，居于布政里。⑤尝游东市还，自平康东门入，将访友于西南，至鸣珂曲，见一宅，门不甚广，而室宇严邃，阖一扉，有娃方凭一双鬟青衣立，妖姿要妙，绝代未有。⑥生忽见之，不觉停骖久之，徘徊不能去。乃诈坠鞭于地，候其从者，敕取之。⑦累眄于娃，娃回眸凝睇，情甚相慕。⑧……他日，乃洁其衣服，盛宾从而往。……乃命娃出。明眸皓腕，举步艳冶，生遽惊起，莫敢仰视，与之拜毕，叙寒燠，触类妍媚，目所未睹。⑨……自是生屏迹戢身，不复与亲朋知相闻⑩。日会但是优侪类，狎戏游宴。囊中尽空，乃鬻骏乘及其家童。（11）岁余，资财仆马荡然。迩来姥意渐怠，娃情弥笃。”（12）后姥见生财尽，于是设计弃生携娃而去。生金尽，生活无着落，乃沦为挽郎，数年，与家音讯不通。（13）一年，生之父做为地方长官入京接受考察，遇生，得知其详，“父责曰：‘志行若此，污辱家门。’……去其衣服，以马鞭鞭之数百，生不胜其苦而毙，父弃之而去。……（生为人所救）十旬，方持杖策而起，被布裘，裘有百结，繿缕如悬鹑。（14）持一破瓯 ，巡于闾里，以乞食为事。（15 ）……一日大雪，生为冻馁所驱，冒雪而出，乞食之声甚苦（16）。闻见者莫不凄恻。时雪方甚，人家外户多不发，……有一门独启左扉，即娃之宅也，生不知之。遂连声疾呼：‘饥冻之甚’。音甚凄切，所不忍听。娃自合中闻之，谓侍儿曰：‘此必生也，我辨其音矣’。连步而出，见生枯瘠疥厉，殆非人状。（17）娃意感焉，……娃前抱其颈，以绣襦拥而归于西厢，失声长恸曰：‘令子一朝及此，我之罪也’。绝而复苏，姥大骇，奔至，曰：‘何也？’娃曰：‘某郎’。姥遽曰：‘当逐之’。……（ 娃坚请留之）姥度其志不可夺，因许之，……卒岁，平愈如初。异时，娃谓生曰：‘体已康矣，志已壮矣，渊思寂虑，默思曩昔之艺业，可温习乎？’（18）生思之，……因令生斥弃百虑以志学，俾夜作昼孜孜矻矻。（19）娃常偶坐，宵分乃寐，伺其疲倦，即谕之缀诗赋。二岁而业大就，海内文籍莫不该览。……于是遂一上登甲科，声振礼闱。（20）……生由是益自勤苦，声价弥甚。其年遇大比，诏片四方之隽，生应直言极谏科，策名第一，授成都府参军，三事以降，皆其友也。（21）……娃既备礼，岁时伏腊，妇道甚修，治家严整，极为亲所眷尚。（22）后数岁，生父母皆殁，持孝甚至，……十年间，至数郡，娃封汧国夫人，有四子，皆为大官，其卑者犹为太原尹。（23）弟兄姻媾皆甲门，内外隆甚，莫之与京。”（24）

《异闻录》：“天宝中，常州刺史荥阳公子举狎倡女李娃，娃后封汧国夫人。夫人旧名一枝花，元稹酬白乐天《代书一百韵》云：‘翰墨题名尽，光阴听话移’。（25）注云：‘乐天每与予同游，常题名于屋壁，顾复本说《一枝花话》，自寅至巳’。”又《元稹集·〈酬翰林白学士代书一百韵〉诗》注云：“乐天每与予同游，无不书屋壁，又尝于新昌宅说《一枝花话》，自寅至巳犹未毕词也。”（26）

宋·罗烨《醉翁谈录·李亚仙不负郑元和》：“李娃，长安倡女也，字亚仙，旧名一枝花，……娃封汧国夫人。”（27）

元·石君宝有《李亚仙花酒曲江池》戏文，今存，见臧晋叔《元曲选》。此剧本中人物姓名虽与《李娃传》中不同，但内容相承，是演郑元和与妓女李亚仙相恋，金尽被逐，沦为挽郎和乞丐。其父洛阳府尹郑公弼大怒，责打至死，幸被救活，仍行丐度日，后为亚仙收留，中试复贵，夫荣妇贵，亦父子团圆。

注：

①汧：音与“牵”同。古邑名，西周末秦穆公所都，秦置县，治所在今陕西陇县南，今名千阳。长安：今陕西西安市，为唐代都城所在。倡女：妓女。

②天宝：唐玄宗在位时所用的一个年号。常州：唐州名，治所在今毗陵（今江苏武进县）。刺史：掌管一州的军政长官。荥阳公：等于说郑公。因唐时郑氏为荥阳（今河南荥阳县）望族，所以此以荥阳代郑氏。时望：当时的名誉地位。崇：高。殷：盛，丰富，此指非常豪富。

③知命之年：《论语•为政》：“五十而知天命。”后以“知命之年”为五十之称。弱冠：古代男子二十岁行冠礼，。《礼记·〈曲礼〉上》：“二十曰弱冠。”故后人称人二十岁为弱冠。隽朗：即指人英俊聪明。隽：同“俊。”有词藻：有文才。推伏：佩服。伏，同“服”。

④应乡赋秀才举：谓由州县选拔到京城应试。贡士叫赋，乡赋即乡贡。唐代科举制度，由州县选送的叫乡贡，应举者通称为秀才。薪储之费：指应试期间的生活费用。尔：你。一战而霸：语出《左传•僖公二十七年》。这里指一考就能夺得榜首。将为其志：将帮助实现你的志愿。为，帮助。上第如指掌：谓考中榜首之事很容易。上第，指榜首，名列第一者。如指掌，如在掌握之中。

⑤布政里：即布政坊。据宋•敏求《长安志》卷十中记载，布政里在长安朱雀街西第三街（皇城第一街）第四坊。

⑥东市：唐代长安有东西二市，为商业荟萃之区。平康：长安里坊名，亦称北里，为当时妓家聚集之处。鸣珂曲：唐代平康里入北门东回有三曲，是妓女聚集之地。鸣珂曲大约即在三曲之中，妓女聚居之名大于其它二曲。严遽：整肃深幽。青衣：指婢女。要妙：亦作“要眇”，美妙也。

⑦诈：假装。坠鞭：马鞭子掉到了地上。敕取之：命令拾鞭。

⑧眄：斜着眼看。眸：眼中瞳孔。凝睇：注视，盯着看。

⑨艳冶：指美丽到了极点。触类妍媚：一举一动都讨人喜爱。

⑩屏迹戢身：不外出交往而藏身于家。屏，逃避。戢：藏。

⑾优：古代的歌舞技艺之人。侪类：一类的人。鬻骏乘：将好马好车卖掉。鬻：卖。童：指同来供侍奉的书童。

⑿迩来：不久。姥：老妇，指鸨母，妓院老板娘。怠：不高兴。弥笃：感情很深。

⒀挽郎：指操办丧事时唱歌的歌郎。

⒁旬：古人以十天为一旬。策杖：拐杖。裘：指皮大衣。悬鹑：比喻衣服破烂不堪。

⒂瓯：瓦盆。闾里：街坊。

⒃馁：饥饿。

⒄枯瘠：瘦如干柴。瘠：瘦弱。疥厉：染上疫病。殆：将近。襦：短袄。

⒅逐之：将他赶出去。逐：驱赶。卒岁：满一年。曩昔：以前。艺业：此指科举文章。温习：学习。

⒆孜孜矻矻：勤奋怒力的样子。矻，音KU。

⒇宵分：夜半。礼闱：礼部掌贡举，所以称科场为礼闱。

（21）大比：这里指唐朝特定的制举考试（由皇帝决定的物别考试）。四方之隽：各地杰出的人才、文才。参军：府州的佐吏。三事：三公，此指宰辅。以降：以下。

（22）伏腊：夏天的祭祀叫伏，冬天的祭祀叫腊。眷尚：亲近，推崇。尚，谈恺刻本作“向”，此从沈钞本。

（23）殁：死。卑：小。此指官职很小。太原尹：唐代太原府，置府尹，治所在今山西太原市。

（24）莫之与京：意即没有比他大的。语出《左传》。京，大也。

（25）一枝花：当时同间甚传“一枝花话”之故事，系传李娃其事，而白行简《李娃传》故事就是根据此故事加工整理而成的。白乐天：即居易，唐代大诗人，乃白行简之兄。

（26）予：我。

（27）郑元和：按此人名，始见于此。一说，白行简《李娃传》中之“荥阳生”即郑姓，乃郑畋，荥阳是其郡望，即今河南荥阳县。传中故不书其名者，乃忌其世家大族之因。当时荥阳郡世家大族系郑氏，荥阳公可能是当时唐宪宗时的郑亚，他曾做过刺史，而荥阳生则是其子，即僖宗时的郑畋。但此说并不可靠，有待进一步考证。

（下文待续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