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的生活和有趣的灵魂】No56.渭水清清

去岁，有幸跟着学院派王教授做课题。他的名字我很早就听说过了，只是未曾谋面。开题会结束后，他说起几年前在宝一中曾经有过交集，却遗憾错过。蓦然记起，那次活动结束后孙老师邀约，我有事先走了。

今春，王教授带研究生来听我的家常课，对他的了解又增进不少。作为文传院的教授，他自诩杂家，万金油，只要是和文学相关的课，都敢教，这叫不断挑战自我。他带的研究生告诉我，王教授讲课接地气，深得学生喜欢。上课极少重复讲义，就连列举的例子，都不愿意两节课一样。备课时，他会将书房与之相关的书籍翻阅一遍，激活思维，寻求新意。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照本宣科。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王教授的课之所以受研究生喜欢，多半源于博学和新鲜。他主攻古代文学和古典文献学，对民俗学颇有造诣，因而他的课堂，旁征博引，信手拈来，延展性佳，很容易引人入胜。课我没听过，然而四月的一个周末，去文理学院开课题论证会，他的讲解即是如此。让我甚是惶恐，觉得自己浅薄鄙陋。

发言时，我客观地谈了看法，也进行了自我审视，对自己中师的第一学历，能参与大学的课题研究，倍感荣幸。王教授笑了：“田老师，其实你们那个年代的中师生，都是学霸才上的，而且特别能锻炼人，倘若你读了大学，未必有现在这样优秀。”当时觉得，他不过是安慰我罢了。怎么可能呢？我的初中闺蜜没考上中专，现在做大学教授呢！

五月，他又带本科生来听课，我们交流的颇为愉快。他研究苏轼，给学生讲苏轼研究，论文写作，中学古诗文教学。宋代，苏轼是我最欣赏的人，没有之一。虽然不写论文，但每天都胡诌些文字，闲来诵诵古诗文。这些，都为我们的交流提供了话题。

我们最终确定课题的方向是“核心素养与古文教学”，每隔几日，王教授就在课题组群里分享相关的资料。有次看到《论中国古代文体分类的生成方式》，有些艰涩，读起来甚为吃力。他仿佛洞察我这等积淀浅薄者心迹，据此提出了建议：第三篇稍有艰深，大家阅读中不必在他引经据典上纠缠，只侧看其每一部分最后结论。重点理解古人“因文立体”的观念。引申一下也就是说，古人不是为写文章而写文章的，为了最佳表达效果而形成文体，所以古人那里名作常常是破体的。顿觉释然。

最近得知，他父亲曾是赤脚医生，从小就读医书，对中医很感兴趣，时不时尝试开个方子自我调理一番，效果颇佳。我两鬓冒白发，他说那是休息太晚总熬夜的缘故，晚上十一点到一点，肝脏得不到休息，故而阴虚火旺，两鬓斑白。而我确乎经常晚睡，又添几分钦佩。

我母亲的干咳十几年了怎么都治不好，说给他听，期待能给予帮助。他反复强调，自己没有处方权，且实践太少，不自信，不能乱开。在我的恳求下，他仔细问询，推断十之八九都很对症，他还是没有给我开方子，说要再钻研一下。十几个小时之后，他言辞恳切地告知我自己对病理的分析，推荐了一个相熟的传统中医给我。为人之严谨可见一斑。

得知我在写他，旋即诚恳相告：“你别把我写的太好，佛说世间所见皆幻象，看到的未必是真的。我这个人，喜欢秦腔，粗通书法，爱好中医，可是样样粗通，样样稀松。”让人忍俊不禁。

这样博学风趣的王教授，大约出生在渭水之滨，故名“渭清”。漫漫秦川横渭水，清清风波绿芦苇。他读书从不拘泥专业，为人谦和，活得洒脱，内心澄澈，蓦然觉得，有几分东坡之韵，兼具些许魏晋风骨呢！

权且追随这样的文人雅士，厚重自身的文化积淀罢。

田玲写于2019年7月24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