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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群星闪耀时》:失败者的悲情集结

2023-06-04  本文已影响0人  无物永驻

斯蒂芬茨威格,出生于维也纳一个富裕的犹太家庭,是一个少有的在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情况下,依然在世界文坛享有极高声誉的犹太人作家。

他的代表作《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被高尔基赞为“惊人之杰作”,后来也被引入中国,由电影制作人徐静蕾自导自演搬上银幕,话剧导演孟京辉搬上舞台,从而它成为中国学生家喻户晓的外国名家作品之一。

没有被优越的物质生活冲昏头脑,没有被维也纳表面上的宁静而迷惑,茨威格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目睹了那个时代颠沛流离、动荡不安的生活百态之后,他开始以一个翻译家和诗人的形象出现,可是敏锐的洞察力和对人性的呼求使得他变成了小说家。

但是真正让茨威格在世界文坛名声斐然的除了他在小说创作方面的极高天赋,更是因为他在人物传记方面的杰出建树。

他描写的传记的主角类型多样,涵盖了历史上许多伟大的人物、他的好友还有他自己。茨威格对传记书写的高度驾驭使得后人誉他为“人类历史上最好的传记作家”,而这些评价就来源于一部他的跨时空传记大作——《人类群星闪耀时》。

在此书的序言中,他说:“我丝毫不想通过自己的虚构来增加或者冲淡所发生的一切的真实性,因为历史本身在那些非常时刻已表现得十分完全,无需任何后来的帮手。历史是真正的诗人和戏剧家”。所以他把自己书里十二篇作品称作历史特写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历史故事或者历史传奇。

从1986年北京三联书店出版第一本译本开始,三十余年来,这本书的作者有增无减,至今已经印刷超过六十万册。显而易见,这本书的历史人物特写深得人心,如果仅仅归功于作者的文笔,恐怕狭隘,真正让它保持几十年畅销的原因是它与严肃文学共通的思想内涵,当然也包括了它独一无二的历史感。


十二个英雄瞬间

茨威格说:“一个民族,总要在几百万人里,才能涌现这样一个天才。而在天才的一生里,这种高光时刻,也往往只发生在某一天,甚至一分钟。世界总是在经历了漫长等待之后,才会出现这一‘群星闪耀’的时刻。”

世界上所有的历史似乎总是因为某些人的出现而发生巨变。第一个看到太平洋和大西洋的巴尔沃亚,毁了世界文明的苏丹穆罕德二世,仅一念之差拿破仑遭遇命运般的滑铁卢,列宁坐着列车回到俄国的时刻悄然预示着一个帝国此后的覆灭。

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拜占庭的陷落到亨德尔精神的复活,鲁日如同神助攻一般创作出了《马赛曲》,古稀之年、名声鹊起的康德如同情窦初开般爱上了十几岁的少女……不同时空的人聚集在一起,构成了璀璨的一段文明,照亮了历史的一角。

《人类群星闪耀时》收录了人类历史上几乎是最高光的12个瞬间。12个瞬间决定了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12件事情之一,影响了近百年的人类的文明发展。

而实际上,通过这些令人惊讶的故事,我们看到了历史的戏剧性——仅仅需要一天,一小时甚至一分钟就会发生一件改变世界的大事情。同样,这也是茨威格一个成功的描写手法。就像他曾说的那样“历史是真正的戏剧家”。

“我尝试回顾那些发生在不同年代和地域间的群星闪耀的时刻——我这样称呼这些时刻,是因为他们像群星般璀璨而不渝地照耀着暂时的黑夜。”这便是茨威格写下这本书最初的想法。

作为一个犹太人,他有着与生俱来的多舛命运,并且也保持着敏锐、惆怅、沉思的状态,因此在他的作品里,他笔下的每一个人物都有着一波三折的命运,纵然伟大却难逃命运的戏谑。

所以说,读他的人物传记有时候不觉得像是刻板的历史记录,少了客观,而是像一个人的心灵历程,多了许多情感。而这些情感不像是茨威格的,而是角色本人发出的,只不过借着茨威格之手表达了出来。


矛盾的历史细节

茨威格有一个非常显著的描写手法,他擅长于强调极小的细节,靠细节去决定一个大事件的走向。比如在他的另一部作品《一个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中,他专注于描写一些小念头去影响一个人一生的发展。同样这种手法在《人类群星闪耀时》也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他说到君士坦丁堡的陷落,不断强调是由于守军的疏忽导致一扇边门忘记关闭才使得罗马帝国的首都就此易手。

他说到拿破仑的失败,反复强调是由于法军将领格鲁希耽误时机——“在那一秒钟,他没有做出救援拿破仑的决定,然后整个欧洲历史为之改写”。

一扇小小的门,却引发了如此巨大的朝代更迭;短暂的一秒钟,却让整个欧洲的历史为之改写。这种在文学上的戏剧性冲突被搬上了历史事件,就像人们喜欢听“丢了一个蹄铁,亡了一个国家这种话”一样,人们也喜欢茨威格作品里的这种戏剧手法,比起枯燥的历史文字来说。

但是事实上,即使门关上了,君士坦丁堡也撑不了多久,因为它没落的根源是拜占庭的名存实亡;格鲁希的那一秒钟的决定,是他之前深思熟虑过的结果,肯定不会是一闪而过的念头。这便是茨威格在历史特写中留给读者的一个矛盾点,也是文学与历史的一个矛盾点。

在《拿破仑:滑铁卢的一分钟》里,因为他主要描写了格鲁希这方面的原因,所以他刻意强调了格鲁希做出错误决策的瞬间,而没有放在拿破仑本身的问题所在。所以由此看来,茨威格在写文学而不是面面俱到的历史专著。

他如同序言中说“历史本身就是诗人和剧作家”一般,将历史戏剧化的细节突出描写,不是为了达到某种“哗众取宠”的效果,而是他认为那是属于真正历史的一部分。无论有没有那个“偶然戏剧”的发生,“必然”的命运无可避免会出现,但是历史中的“偶然”正是他想要的特殊表现和人文价值所在。

胡适也曾说过:“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历史和文学的界限向来模糊,不能仅仅以客观、美观等的名词去区分,将宏观的历史聚焦到某一个个体上面,是一种历史感的创作手法。


失败者的悲情集结

“我从不愿意为那些所谓的‘英雄人物’歌功颂德,而始终只着眼于失败者们的悲情。我不写在现实生活中取得成功的人物,而只写那些保持着崇高精神的人物。譬如,我不写马丁路德而写伊拉斯莫,不写伊丽莎白一世而写玛利亚斯图亚特;不写加尔文而写卡斯泰里奥。”

茨威格打破了人们对于他笔下描写的人物冠以“英雄”的名号,而是称呼他们为“悲情的失败者们”。他的这种想法在《伟大的悲剧》里最能体现出来。

“那些远征南极洲的勇士们无论先后,无论是否真正抵达了那个极点,在他们踏出征途中的第一步起,他们就是勇士,而且是名垂千古万人敬仰的勇士。”

如果看这段描写,我们很容易觉得茨威格的目的是在歌颂英雄,歌颂伟大,但是后面他转折道:“但是这也是悲剧,当斯科特上校把‘我的妻子’划去变成‘我的遗孀’时,这场悲剧的最后一个句号就已经落笔了”。

无论是见证了大西洋和太平洋同时出现的第一双涌现出震撼之情的人类的眼睛,还是发现了南极洲并且成为插上了人类第一面旗子的第一批人,他们都做出了历史性的壮举,但是他们生命也因此而结束。

茨威格说的“失败者们”并非真正的失败,而是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未完成使命或者说完成了使命但是却没有办法将这份伟大的喜悦长久地传承下去。

《逃向苍天》中说,“如果他不为我们这些人去受苦受难,那么列夫托尔斯泰也就永远不肯像今天这样名满天下”。

悲情恰恰是一个历史的特征,就像是伟大的附属品一般,伟大又悲情的人才算得上英雄。

在前不见源头后不见终点的历史长河,人类的生命在宇宙的尺度下不过一瞬。但是纵然平凡,在广袤无垠的世界舞台上仍然有人类散发的永恒的光芒,短暂却璀璨。人注定会死亡,会走向悲情的结局,但是人类留下的东西却可以称得上伟大。

漫长而平淡的历史,往往被那些酝酿已久的历史时刻或者突如其来的历史性人物打破,过去的历史一直都是这样,以后的历史也会一遍又一遍重演英雄的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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