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9)

        八月，这个傍晚，天还没有黑下来，伦敦的娱乐城灯火通明，一片璀璨，乔森博格上尉驾驶着汽车在一条迥然不同的街道停下了，他下车严肃的向前徘徊。一切都被黑漆漆和还未消散殆尽的烟尘所笼罩，这里不久前发生过一次大的空袭。短短几天后，市民就地取材在残垣断壁的废墟中重新搭起了木棚小屋，并将从战火中转移出来的商品从新摆上了临时小摊，还未来得及修复的工厂直接在露天照常生产，人们自发维持生活和经营秩序。乔森博格上尉掏出身上所有的钱，毫无目的的购买路边的商品，到最后，这些多数他根本用不着的商品塞满了他的汽车，出了一头汗，他感觉格外轻松，他上车就要出发。

      在路上，乔森博格上尉被车上拥挤的商品压抑的有些透不过气来，而这些东西的去向也令他很棘手。他决定去姑妈梅拉.布朗家，这也是他计划之中的。在他眼里，他这位比他父亲年轻将近十岁的姑妈和他父亲有着巨大的差异，完全看不到两兄妹的相似特征，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个时代差，而姑妈是他成长过程中烦恼和情绪的唯一可以吐露和发泄的人。他的姑父凯特.布朗，是一位政府职员，他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老实说跟他成为朋友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尤其他们家里还有两个可爱的小家伙，哥哥比克尔.布朗和妹妹爱丽丝.布朗。天呐，这是一个多么幸福的家庭，乔森博格上尉想着，这是一个让我曾经羡慕甚至有些嫉妒的家庭。我的姑妈勤奋，善解人意，就像自己的妈妈一样。姑父是个很好的朋友，有趣，让人充满信任。如果我能够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该多好啊。

      怀着一肚子的心事，乔森博格上尉的车开进了姑妈家的院子。

      “比克尔，爱丽丝，小东西们，快出来，快来看看，我买了什么好东西……。”乔森博格上尉大喊道。

      爱丽丝听到声音，身上系着一张小围裙，光着脚丫子跳了出来。

      “噢……，亲爱的，你真是越来越水灵了。”乔森博格上尉抱住了爱丽丝。

      “乔……，我都想好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哥哥了。”爱丽丝生气道。

      “啊……哈哈哈，宝贝，你可太有趣了。你看看，我今天来给你道歉了，我可是带着诚意来的，你快看看……。”乔森博格上尉说着指着满满的一车物件儿。

      爱丽丝兴奋的上前，翻箱倒柜，乐不思蜀。

      比克尔没有跟着妹妹出来，他可文静多了，像个小女孩儿。

      “乔……亲爱的，总算回来了，这么久，连你的一点儿消息也没打听到。”梅拉夫人道。

      “你们都好吗，亲爱的姑妈。别担心，我很好，您知道我的职业，倒是你们要多保重。”乔森博格上尉道。

      “你回去见你父亲了吗，你应该回去看看他。”梅拉夫人道。

      “是的，刚从家里出来。”

      “他还好吗，我真想去看看他。”

      “噢……，他很好，只是听说他经常不在家，我这次回去见到他也仅仅是一个意外。”

        “乔……，你的脸色很难看。”

        “不……，不不，只是有点失眠。”

        “啊……，他可真是个可怜的人。”

        “姑妈，你太多愁善感了。”

        “你父亲是个做大事的人，他跟我不一样，我很小的时候，就觉得他很有主见，但他的心肠比任何普通人都要硬……。亲爱的，我们不能要求他太完美了。”

      “不……，不，姑妈，有些时候，我也很同情他，我很遗憾，这竟是一种同情的感情。您也许没有见识过他的手段，如果您见了，也许就不这么想了。不过对于他来说，这些东西可能都多余了。”

      姑妈出神凝视着厨房热气腾腾的沸水，乔森博格上尉不再说话，屋子里陷入短暂而漫长的宁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