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

【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星辰计划第8期“归”专题活动。】

当归是最常见的中药之一。

以前小孩嘴馋，娘要吃点什么补品想避开孩子，外婆就会抓一把当归放在里面，说：这是药，苦的！孩子闻一下，吐吐舌头，放过这一顿。

那“药”，一般是当归炖鸡，活血补血，是普通人家尊贵的补品。

我做姑娘的时候，我娘也把当归视为大补的好东西，要我在身上快要干净的时候吃当归煮鸡蛋，放红糖，说是活血扫血的，但不要提前吃，以免血崩。

据说，当归须是扫血的，当归肥大的茎是活血的。

所以当归的药味虽浓，我倒也并不反感。

真正用当归做菜，是吃浏阳的黑山羊。

以前家里请过一个保姆，这是我第一次请住家保姆，而神奇的是，她也是第一次当保姆，甚至是第一次做菜。

据说她是跟人打赌，说她可以做保姆，不会比别人差，于是由她的老乡介绍来我家，老乡在我的邻居家里干了好几年，大家也很熟。

她老公是中学物理老师，唯一的儿子在北京上大学，这种“家世”，的确也不是一般保姆的常见背景。浏阳多客家人，很爱干净，她做家务搞卫生是一绝，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

但是在家都是老公做菜，来我家，先只会炒几个小菜。

后来慢慢学着做荤菜，经常看见她耳朵上夹着手机一边炒菜，也是神奇。

她还不怎么识字。开始我要她每天记账，都不记得她怎么写的。

却十分要强，每天看电视，通过字幕学习认字，不久就可以自己阅读杂志了。

有一回她老公来看她，帮我们带了一只黑山羊。

她老公姓宋，我们叫“宋老师”。宋老师宰羊是一把好手。一只刚才还被我们牵着溜达的精壮小羊不一会便被他放倒，筋是筋骨是骨分门别类理得清清楚楚。但宋老师不习惯，或者说不好意思在别人家做菜，于是由他口授，他老婆来掌勺。

浏阳黑山羊有专门做法，其中最关键的一味调料便是当归。

山羊肉带皮，焯水，炖煮，放桂皮、八角、生姜、干辣椒，煮出来汤汁是白色的，再加入当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归是要后放的，煮太久，或者量掌握不当，汤就成药了。

湖南的羊并不膻，但加入当归的确别有风味，浓稠香甜，与新疆内蒙的手把肉羊杂汤都不一样。

湖南别处的羊肉似乎也不放当归，只有浏阳菜才这样做。

最开始我以为是她家的黑暗料理，毕竟她是来我家才学会做菜的。后来我到浏阳去玩，发现餐馆里的黑山羊跟她做的味道一模一样，暗暗称奇。“浏阳黑山羊火锅”还专门冷冻了卖，像四川的火锅料，小32开，半口砖的体积，放入电火锅加热，油化开后，如假包换的带皮黑山羊，以及独特的当归香，原来我吃到的还真是正宗的浏阳味道。

“当归”作为药，名称怎么来的，我并不知道，小时候认“归”字，记得是说女子出嫁，有了归宿，所以叫归，归嫁某某，但其实回娘家也叫归，归宁，归省等，双向都是归，想想也是挺温暖的一件事，好比现在婚礼上说，从此做父母的多了一个孩子，做孩子的多了一对父母，到哪边都是回家，回哪家都是当归。

与此相似，陶渊明“归去来兮”唱了千年，唱的是一个回归田园、回归宁静的梦，如何回归？自然是要告别朝廷告别公务的纷扰。

而曹操咏“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咏民心所向，向的也是朝廷德政，还有天下英才尽入毂中的意思，与陶渊明的意思也是反向而同义。

所以“归”呢，可以是药，可以入菜；可以出嫁，可以回家；可以当官为朝廷效力，可以退隐南山之下，心安之处，即可曰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