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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江水(二)

2019-12-26  本文已影响0人  accca7deec0d

一江水目录

一江水(一)


第二章  万仙法会

季云舒躺在客栈的竹床上,在黑暗中睁大双眼。

午后她睡了一会儿,疲劳已去,眼下正想着,怎样才能打探到同门的消息。

外面传来喧哗声,她起身,借着半页窗子掩住身形,向外看去。

天色已昏,街上各户门前都挂起了灯,许多人朝着一个方向走着,似乎是要去参加什么盛会。

女子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

“帮我看看这簪子歪了没?脸上的胭脂抹的还匀吗?”

“你打扮这么上心做什么?”同伴讥笑她,“反正今日左护法大人又不会来。”

“谁说我打扮给他看了?”女子反唇相讥,沉默了一下,伸手捻了捻耳上的坠子,轻声道:“也说不定……陆大人会过来呢……”

她继续往前走着,声音又轻又缥缈,“到底是万仙宗一年一度的万仙法会呢……”

季云舒藏身在二楼窗后,眼中有了光彩。

真是送上门来的时机,万仙宗行事诡秘,权倾滇南,若说同门十一人失踪,与之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却是不信。

虽然没有明证,但此事必定与万仙宗有关系。

她行事向来不鲁莽,从没打算做一人一剑独闯万仙宗总坛要人的事。

但白日里万仙宗已对她出手,礼尚往来,这万仙法会,她必会亲自到场祝贺。

季云舒略整理一下,等天黑透了,才将房门反锁,从后窗跳了出去,又顺手将掌柜的与小二点了穴道,扔在后院。

倒不是这二人有什么不对,只是身处滇南,四处都是万仙宗的耳目,她白日里这一闹,不想让人发现她晚间不在房里,出门报信而已。

然而当她踏出客栈之时,万仙山上有人睁开双眼,微微一笑,唤过黄衣小嬛:“走吧,季云舒已去了。”

洛秋替他拿了外袍,一边随他向外走一边说:“区区一个剑门弟子,竟惊动公子亲自出马了。”

她是无心之言,陆星河脚步却顿了一顿。

他也不知为什么,对那个青衣女子,与其说是好奇,不如说,是想要靠近。

他已有十几年没出过滇南了,断不可能认识她。

只是,她长剑青衣,当风而立,那个身影,他莫名熟悉。

陆星河轻轻一哂,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

他的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看起来,跟富贵公子们的手,没有什么分别。

但江湖人都知道,他手中可放出无数只凶狠剧毒的蛊虫,一旦沾身,若不是非死即伤,便只能任他摆布。

万仙宗左护法陆星河,在江湖上流传的,不仅是他如谪仙般出尘的身形,更是与他俊雅面容殊不相符的狠毒手段。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能透过皮肉看见那血肉中蠕动的蛊虫,嘴边聚起一丝凉笑:

“我的狠毒手段,你们还不曾见过呢。”

他带着这个微笑,向山下走去。

季云舒混在人群中,看着街中的空地上,搭起一个高台,两边竖起许多旗帜,似乎是要比武。

她皱了皱眉头,未下山时,师父与她略微说过,这万仙宗的人,却是大多不习武的,只练蛊。

蛊术一派,独绝滇南,已有上千年之久。

蛊术本来只流传于苗家,中原人士不得而知,直到数十年前,万仙宗的一个苗女,痛恨对她始乱终弃的中原男子,在他身上下了噬心蛊。

那个男子仗着武艺高强,夺了马匹一路狂奔,本以为出了滇南便无事,不想快到家门口时,突然感到钻心的疼,一头栽下马背来。

据围观的人说,那男子直呼有什么东西在啃食他的心,满地打滚,将自己全身抓的鲜血淋漓,哀嚎了三天三夜才死去。

她犹记得师父说起这件事时,指甲不由自主地嵌进手心里,脸上微微动容的神情。

蛊术,药石无灵,只有施蛊人才能解。

从此滇南蛊术之名,震于江湖,好在万仙宗绝少踏足中原,饶是如此,自家弟子出门时,师父也要千叮万嘱,若无性命攸关之事,务必要绕着滇南走。

想到此处,她不由微微一怔,当初,是因为什么要紧事,师父才派二师姐到滇南来的?

人群渐渐有些喧哗,打断了她的回忆,季云舒忙伸头看去,只见高台上已站了两个人。

这满街人中,除了季云舒,大概都知道,这万仙宗的万仙法会,实则是斗蛊大会。

万仙宗中,人人修习蛊术。养蛊之道,各人都有独到之秘,蛊虫向来不肯轻易示人。

只有到了万仙法会这一天,众弟子才会使尽浑身解数,争取独占鳌头。

这倒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头名者会被带上万仙山,进入凌圣殿朝见宗主,那是所有苗人的荣幸。

前几届拔得万仙法会头筹的人,都被左护法的弟子夏真带上万仙山,据说,都得了提拔,跟随左护法在殿内修习,令其他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须溜溜哨声一响,满场静寂,季云舒警觉,这正是白日集市上那“老婆婆”离去时收到的哨音。

一个黑衣少年轻飘飘落下,手中执着一把短笛,他在半空中轻巧一个转身,落在了高台上,站着的两个大汉躬身道:“夏真大人。”

名叫夏真的少年身材颀长,他扫了一眼面前的众人,却没有说话,只懒懒地在台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一个大汉上前两步,说道:“夏真大人已到,万仙大会开始!”

台下人群欢涌,不少人都想抢着上台,其中一个瘦小的身影极快,几下蹿到了台上,拱手道:“在下曲靖南无极,斗胆请各方好汉赐教。”

台下传来一声雷鸣般的吼声:“我来!”

众人让出一条路,只见一个身高足有八尺的壮汉,胸前黑毛丛生,从破旧的衣衫中露出来,一步三摇,晃到了台上。

南无极拱手道:“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那壮汉满脸都是虬须,挺直了腰板,双手叉腰道:“阿布托。”

南无极一双绿豆小眼滴溜溜转了几下,含笑道:“听兄台名字,似乎不是中原人士?”

“不是!却也算是!”阿布托道,伸手搓了搓胸前的长毛,“我父亲是北鄂国人士,母亲却是滇南人。”

看他发色果然较常人为浅,肤色也更白一些,眼珠中隐隐透出蓝色,当下台下便有人哄笑道:“原来是个杂种!”

阿布托脸色一冷,右手飞快地向外扬了几下,台下一人高声惨呼,摔倒在地。

底下的人群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将台下空出一片地方来,一个人扼着自己的喉咙满地打滚,只是发不出声音来。

阿布托走到台边,森然道:“这三枚哑蛊,吃尽你的舌头,算是惩戒你今日出口不逊。”

台下一时寂静无声,南无极也暗暗纳罕,阿布托初上台时,看似是个莽汉,然而他出手精准迅捷,下手又狠,看来倒是个劲敌。

他趁阿布托刚走回台中,还未站定之时,便拱手道:“兄台请了!”手指一弹,一枚噬心蛊向他射去。

阿布托也是手心一翻,手指连弹,射去两枚癫蛊。

一枚癫蛊咬住了噬心蛊,两只蛊虫从空中落下,斗作一团,另一只却仍向南无极飞去。

南无极射落癫蛊,担心阿布托另有高深蛊术,双手连挥,十根手指便如弹琵琶一般,蛇蛊、蜈蚣蛊、蜘蛛蛊连珠向他放去。

不想阿布托果真有些本事,沉着一一应对,南无极放出的蛊,大半都被他的蛊虫吃了。

看着南无极脸色煞白,神情慌乱,阿布托“嘿嘿”一笑,上前一步,蓦地里右臂一麻,暗叫不好。

滇南溽热,他日常便赤了双膊,倒也凉爽方便,看这情景,是外露的皮肤被毒物粘上了。

南无极脸色转常,神色颇为得意,这蜘蛛蛊带有毒丝,旁人极难发觉,好几个蛊术比他高超的人都是折在了这上面。

蛊毒毒性极强,阿布屯片刻间感觉右臂麻了一大片,他不假思索,大喝一声,左手从腰间抽出刀来,手起刀落,将右臂上的肉生生剜了一大片下来。

那蜘蛛蛊只是蛛丝缠在他手臂上,毒性并未入血,他一剜掉有毒的皮肉,右臂登时不再麻痹,阿布托额上疼出黄豆粒大的汗珠,随手将刀抛下,左手出指如风,连点右臂几处穴道。

他一止住流血,脚尖一点,将刀踢起,左手顺势接住,口中呼喝有声,上三刀,中三刀,下三刀,刀刀紧逼南无极。

南无极手忙脚乱,他未曾习武,仗着身矮灵活,躲过了大半攻势,最后一刀到底是没能躲过,砍在了腿上,只听到腿骨一声脆响,他惨叫着倒在台上。

阿布托左手提刀,半边身子浴血,冷冷地瞪着南无极,后者挣扎了几下没能起来,台上一个大汉上前道:“这一局,阿布托胜!”

台下有人叫道:“这阿布托赢的可不是蛊术,而是刀法!今日万仙法会比的是蛊术,这胜局算不得数!”

季云舒扭头看去,这人獐头鼠目,双眼又小又亮,唇上两撇八字胡,相貌倒与南无极有八分相象,想来是他的兄弟。

那大汉闻言转身,双眼如电,上下扫了他两眼,还未说话,夏真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道:

“本派祖师开创万仙法会之时曾说,无论是否本派中人,只要修习蛊术,都可参加,至于是否身有武艺,却并未言明。”

他用短笛轻轻敲打着手心,神情甚是慵懒,“况且阿布托刀法虽精,蛊术却也不弱,斗败了南无极,怎能说算不得数呢?”

他这样一说,台下那人便没敢再争辩,抬了南无极下台,隐没在人群中。

又有几个人上台挑战,阿布托右臂不便,很快败下阵来。

台上人来来往往,一个苗族服饰的少女连败几名好手,连夏真都不再靠着椅背,收敛了懒洋洋的神情坐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那少女在台上走了几圈,得意洋洋地道:“还有没有哪位好汉上台的?”

人群中窃窃私语,互相打听这是谁家的弟子,却无人敢上台应战。

台上一个大汉刚要上前说话,夏真伸手拦住,站了起来,上前两步,笑道:“夏真来领教姑娘的高招如何?”

少女脸上现出迷茫之色,季云舒看她五官清秀,倒有些像她门中的九师姐,只是满脸稚气,似乎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两岁。

只听她迷惑道:“夏真大人……不是来督战的吗?”

夏真用短笛轻轻敲打着手心,笑道:“我虽奉师父之名前来管束万仙法会,但获胜之人,要在我手底下过了招,才能上万仙山去。”

少女咬了咬嘴唇,躬身行礼:“如此,赵明霜便冒犯了。”

“赵姑娘客气了。”夏真回礼,微微一笑,突然出手。

两人衣袖翻飞,闪躲腾挪,刹那间已过了数十招,季云舒凝神看去,赵明霜身法曼妙轻灵,夏真倏进倏退,极是迅捷,身形中却带着三分鬼气。

又斗一阵,赵明霜到底年幼体弱,气息已重,额头鬓边微见汗意,夏真却仍是身姿飘飘,毫不费力。

眼见赵明霜步法已然凌乱,夏真幽幽一笑,正要将短笛送到口边,季云舒暗道不好,不及细想,手指一弹,一枚铜钱射出,直奔夏真而去。

那铜钱来的好快,夏真不及放出短笛中的蛊虫,百忙中将短笛一封,堪堪将铜钱打落。

他脸色一沉,不再理会赵明霜,转身厉声喝道:“谁人如此大胆,敢乱我万仙法会?”

铜钱一出手,季云舒便后悔了,她不想与夏真正面冲突,悄悄往后挪了挪,想在人群中混出去。

一股凌厉至极的杀气当胸袭来,季云舒顾不得是否会暴露身份,拔剑、封挡、出剑、后退一气呵成,站定时,只见一个白衣男子轻飘飘躲过剑势,站在她面前。

“季姑娘,”陆星河微笑道,“你来滇南,是为了寻你那十一个同门吗?”

一江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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